被她训了一顿的大亮子这才如梦初醒,背着她做了个鬼脸,就去给他们盛饭了。
霍大爷正招呼客人呢,看到他媳妇领着几个闺女和外孙,外孙女上了席,顿时臊得老脸通红,快步走过去对霍大娘说:“你干啥?你咋也坐上席了?”
霍大娘眼睛一翻:“我咋就不能上席呢?谁规定我不能上席了?反正现在也没啥事儿,我先对付吃一口,等一会儿吃饱了好有精神招待且啊。”
霍大爷低声道:“现在是娘家且吃饭的时候,咱们婆家人上桌子不好看,你先等会儿,等他们吃完你下一悠再吃不也一样吗?”
霍大娘瞪了他一眼,说:“我能等,孩子们能等吗?你瞅一个个的饿得狼哇乔叫唤的,大喜的日子,你乐意听他们哭啊?”
霍大爷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又睁开眼睛,说:“那你先下来,让孩子们吃,你下来帮我一起忙活,招待招待且,也好歹是那么个意思。”
霍大娘刚要说话,正好看到一个落的,举着个一米长的大木头拖盘子走进暖棚子,盘子里装十了盘肥猪肉片子,每盘儿都装得满满登登,快要冒尖儿了。那肥肉片子油汪汪的,闪着油星,一看就馋人。
霍大娘咽了口唾沫,不耐烦地对霍大爷说:“你别在这磨叨了,我吃一口就下去行了吧?你瞅瞅,统共就那点肉,要是不抢着吃一口,等会儿就没了。”
霍大爷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啥都白扯了,她肯定不会离开这张桌子的,再说下去,她就能拍着桌子跟自己干起来。
大喜的日子,还是别锵锵了,免得叫人笑话。
他叹了口气,只好退到了一边儿,由着她去了……
猪肉很快就上桌了,一桌一盘,紧接着,油梭子、皮冻,各种蛋类也跟着端了上来。
有了韩明秀的烀猪肉,皮冻、油梭子和各种蛋类,寒碜的席面马上变得奢华起来。随着各种好菜上桌儿,客人们的情绪也高涨起来了。
大家边吃边高谈论阔,纷纷夸奖霍家人讲究,席面做得好,人家儿子不愧是在部队里当大官儿的,果然不一般……
霍洪山在一边听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跟让人扇了嘴巴子似的。
霍大娘如愿地在娘家席上甩开腮帮子造了一顿。
她那几个闺女、侄女和那几个外孙、外孙女也都吃得五饱六赠的,一桌子的肉和油梭子叫头们吃得一干二净,就跟鬼子进村儿似的,啥都没剩下。
然而,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却并没有让霍大娘满意,反而叫她动起气来了。
因为,她刚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他们家竟然给了小秀一百块钱、两块布料、一台缝纫机和一台收音机当彩礼。
这个消息来源于邻桌,十分可信,这让霍大娘十分和万分地生气。
都不用问,这些钱和东西肯定是那个白眼狼自己偷着攒的,这个养不熟的狗东西,竟然背着她花了那么多彩礼,可见他这些年不定偷着攒了多少钱呢?竟然瞒的铁通似的,还都偷着花到那个贱小蹄子身上了。
这要是不是偶尔听到,她道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真是气死她了!
更可恨的是,这个小蹄子嫁过来时,那台缝纫机和收音机竟然没带过来,很显然,是不想往家里拿,想自己密了去。
真有意思,她以为这个家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呢,忘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个道理了。
老霍家还没分家呢,他们所有的钱、东西,都是这个家里的,由不得他们耍鬼心眼子,他们要是敢跟她藏私,她就豁出去撕破脸皮好好地闹一场,叫他们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反正也是养不熟他们了,干脆也就别养了,捞到手点儿真金白银才是真格儿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霍大娘阴沉着脸吃完饭。吃完饭后连客人都没送,就拉拉着脸回到自己的屋子。
……
韩明秀和霍建峰到暖棚里去敬酒的时候,看到霍大娘领着她那几个女儿、侄女和几个外孙、外孙女大吃大喝的,夫妻俩很是无语。
不过,对于她的失礼,俩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她爱干嘛就干嘛吧,他们就当看不见就是了。
挨桌敬酒时,忽然听见大喇叭扯着她的大嗓门儿在谈论霍建峰给她彩礼的事,此时,霍大娘那张桌就跟大喇叭这张桌挨着,大喇叭的话一定已经传到了霍大娘和她那几个闺女的耳朵里。
韩明秀心一突突,看了霍建峰一眼,给了他一个‘完了,你大娘啥都知道了’的表情。
霍建峰很淡定,还回了她一个‘没事,天塌下来有我’的眼神。
韩明秀知道霍建峰不怕霍大娘,这些年之所以忍着她,完全是因为霍奶奶在霍大娘的手里,为了霍奶奶,他不得不敬着她三分,所以才养成了霍大娘骄纵、目中无人的性子。
韩明秀很看不惯霍大娘的性子,可眼下霍奶奶还健在,跟霍建峰一样,为了霍奶奶,她也不得不给她几份面子,纵着她的臭脾气。
哎,要是奶奶肯跟他们一起上军区去生活就好了。
奶奶要是肯去的话,她肯定第一个跟霍大娘翻脸,死老娘们,往后就给我滚一边去,该干嘛干嘛去,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可惜,想法是好的,却不能实现。
常言道,故土难离,霍奶奶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她的丈夫、儿子的坟墓都在这里,她的老姐妹,她的根也在这里。想叫她离开她生活一辈子的地方,跟他们到苦寒的军营去,对她来说,是一种多难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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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 章 借的
“秀儿啊,我看你大娘好像有点儿不乐意了似的,你瞅那脸拉拉的,都快有二尺半长了,我们没说错啥话吧?没得罪她吧?”
酒席散了的时候,韩明秀跟霍建峰一起送且,大喇叭趁着韩明秀送她的时候,趴在韩明秀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韩明秀也早就看出大娘不乐意了,不乐意的原因她用跛罗盖儿想都能想到,肯定是因为知道了霍建峰给她送的那些彩礼而不高兴了,既因为霍建峰背着她偷着攒了这么多钱而感到生气,又因为霍建峰攒了这些钱没给她而是给自己买了彩礼而生气,再加上这些彩礼她又没有带过来,都留在了娘家,所以这会儿霍大娘指不定气成啥样了,能高兴就怪了!
只是,这些话没法跟人家大喇叭说,只能说:“没事,她更年期,不用管她,一会儿就好了……”
大喇叭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说,“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们哪句话说错了惹人家不乐意了呢?给我整得这心里还怪不得劲儿的,你说送一趟亲还把人家亲家给得罪了,这套蛋扯的……”
“哪有,你想多了。”韩明秀一边安慰着,一边把大喇叭送上了回村儿的马车。
孙敖屯的村民们吃饱喝足,满意地上车走了。
林宏伟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有坐孙敖屯的马车,今天是他跟韩明玉俩过来的,没带孩子,两口子从县城直接开到小东山屯,来的霍家喝喜酒。
这会儿,霍建峰正在在跟林宏伟说话,林宏伟主动提出初四那天接送他们一趟,就是晌午时上孙敖屯去接他们两口子,然后再把他们送到县里的火车站。
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回门上车两不误,而且进县城也不用坐马车遭罪了。
霍建峰自己倒不怕挨冻遭罪,也不愿意麻烦别人,但是为了媳妇着想,他还是承了连襟的这份情,欣然接受了。
另一边儿,韩明玉拉着韩明秀的手,塞给了她二十块钱,悄声说:“拿着吧,姐也不知道你缺啥,就只能给你点儿钱,等你到了黑省那边儿,缺啥少啥自己拿钱去买吧。”
韩明秀知道二姐和二姐夫俩都没钱,二姐夫每月的工资还得上交给他爹娘呢。这二十块钱对于她来说不算多,但是对于二姐和二姐夫来说,可是好大一笔,指不定攒几个月才攒出来的。
她本不想要,可二姐却很强势的把钱塞到了她的口袋里,韩明秀推辞不了,只好把钱收下了……
韩明翠没走,留下来帮着刷碗收拾桌子啥的了,她怕她走了这些活儿得她妹子干,就主动留下来帮忙了……
没等娘家且走光呢,小东山屯儿来喝喜酒的村民们就呼啦一下涌进了暖棚子里,都不用组织,就都直接坐下来等着喝酒吃肉了。
刚才的席面他们可都看见了,那大盘大盘的肥肉片子,油汪汪的油梭子,还有颤巍巍的冻子、香喷喷的鸡蛋鸭蛋鹅蛋,都是好嚼裹儿啊,难得吃上这么好的席面,可不能抢不到座儿呀!
客人都坐下了,就得赶紧收拾预备上菜了。
霍家找来帮忙的几个女人忙不迭地撤了桌子上的空盘子空碗,又是擦桌子又是倒垃圾的,还有好几个卷起袖子在厨房里淅沥呼隆地刷盘子刷碗……
大厨那边儿也忙着开始炒菜、焖饭了,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的。
霍大爷和霍奶奶一边忙着招呼客人,一边又得看着厨房那边的进度,也是两头忙活得脚打后脑勺。
可偏偏在这时,霍大爷的小闺女跑过来找霍大爷,说她娘找他。
霍大爷急吼吼地奔回屋,看到他媳妇正悠哉悠哉地坐在炕头上,跟几个闺女说话唠嗑呢。
外头忙成那样,好像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一看她这副样子,霍大爷就来气,可这会儿又不是赌气的时候,以她的脾气,要是他敢跟她说这些,她肯定得闹起来,今个大喜的日子,他不想跟她吵,只好压着脾说:“啥事儿呀?”
霍大娘眼皮一翻:“你说啥事儿?你啥事瞒着我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霍大爷说:“我瞒你啥了?你能不能直接说,外头正忙着呢,咱们别猜闷儿了成不?”
霍大娘说:“那好,直接说就直接说,我问你,头几天你是不是跟小峰俩上孙敖屯送彩礼去了?”
一听这个,霍大爷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这个……这个……”
这个是他们爷俩背着她偷着进行的,怎么叫她给知道了呢?
霍大娘一看霍大爷那副大便干燥似的表情,就啥都明白了。气得她啪一拍桌子,大声说:“好哇,好你个霍洪山,你果然出去借钱给那个小犊子置办彩礼去了,这把你给大方的,你是不是听了老太太的话,指着你侄子将来给你养老送终呢?”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人家现在就开始跟你藏心眼儿了,将来还能养活你?你还真敢寻思啊?你脑子让门夹了咋滴啊?”
霍洪山忙说:“我没借钱,真的,一分都没借,都是人家小峰他自己张罗的。”
话说完,他一下子捂住了嘴,后悔得差点儿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他这么说,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他们确实给小秀儿送彩礼了吗?
哎呀,这可咋整,一着急嘴就秃噜了,把实话给说出去了。
霍大爷急的直搓手,霍大娘倒是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只定定地看着他说:“我问你,他打哪儿来的那些钱?是不是背着咱们偷着攒小份子了?”
霍洪山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建峰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那些钱是他打哪儿弄来的?又是缝纫机又是收音机的,还额外给了一百块钱,这些都加起来得四五百块吧,到底是打哪儿弄来的?”霍大娘追问道。
霍大姐插嘴说:“能不能是他卖鹿茸鹿皮啥的卖出来的呀?我可听说有人把鹿茸比成咱们东北三宝之一呢,跟人参貂皮是一个价,他一下子猎了两只鹿,那两只鹿的鹿茸肯定能卖不少的钱。”
霍大娘就是个农村妇女,见识是有限的,只知道鹿茸鹿皮能卖钱,但却不知道能卖多少,更不知道能卖那么老多。
听到大闺女的话,霍大娘更生气了,这不就等于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她的钱给弄出去了吗?这还了得?
“好哇,好哇,我这又供他吃又供他穿的养了他十来年,竟养出个白眼儿狼来,学会跟我俩藏心眼子了,凤霞,你去把他们两口子给我召唤进来!”
霍大娘一声令下,凤霞立马蹭的一下跑出去了,她正巴不得霍建峰他们两口子倒霉呢,一听她大姑叫他们两口子进来要收拾他们,她还不得赶紧着!
这会儿,霍建峰正和韩明秀俩招呼客人呢,听到霍大娘叫他们,夫妻俩立刻想到霍大娘为啥叫他们了。
韩明秀摇摇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人啊,太贪心了,每月拿着霍建峰父亲的抚恤金和霍建峰给她的五块钱还不知足,还想把所有的财物都据为己有,她以为自己是谁呢?
别说她只是个大娘,就是霍建峰的亲娘,想这样卡哧他们,韩明秀也不能答应啊!
韩明秀不差钱儿,也不差那点东西。凭心而论,那台缝纫机和那台收音机加起来都抵不上空间囤货的九牛一毛,只是,东西值多少钱在其次,主要事儿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你说你一个当大娘的,凭啥敢狮子大张口啥都想要哇?
要是她是个慈祥仁厚的长辈,一直待霍建峰好,这会子遇到啥困难了,韩明秀指定全力以赴地帮她。别说是一台缝纫机和一台收音机,就是拿再多,她都不带脸红的。
可问题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啊。她这个人,自私刻薄,贪婪吝啬,连霍建峰喜宴上的那点肉她都要贪,足可见她有多自私多贪婪多无情多冷漠了。
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她的敬重,更不配惦记她的彩礼、她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