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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定了……但却值了!
陈德兴这样想着,此战死在自己手中的蒙古鞑子已经有五人了!至于被自己指挥的这千余宋军所杀的真鞑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少于三百……这样的战绩,怕是蒙宋战争开始以来,也不多见吧?只可惜不能再多杀些,不能像那些后世穿越小说中的主角一样以一己之力挽狂澜扶天倾,不过能杀掉那么多鞑子,也是值了!
“愿来世再与诸君斩胡虏!”
望着越来越近的红袄甲士,陈德兴深吸口气,出了最后的怒吼。
“来世再随承信杀鞑虏!”
悲壮的回应声震天响起,还在死斗不止的六百余汉家儿男已经命悬一线,只能寄望来生矣!
蒙古骑兵全都涌了上来,用马撞,用刀劈,用枪刺,也拼了命在战,转瞬之间,就将绝境中的汉家甲士逼到了齐腰深的护城河中。陈德兴挥动大刀,又砍死了一名大呼酣战的蒙古甲士。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一声呼喊,似乎夹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喷涌而出,在他背后响起:“神臂弓!是神臂弓!就在城墙上……”
陈德兴愕然回头,就看见方才还空空如也的城头之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甲士——是宋军的甲士,一面夏字大旗高高树起,大旗之下几乎全是弓弩手,城墙上一片拉弓上弦之声。原来贾似道在扬州城头上还摆了伏兵。
“绷绷绷绷……”
无数弓弦弹射之声同时响起,在陈德兴听来,仿佛就是世间最美的天籁之音!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扬州城头不过一百多步,寻常力弓或许难以挥威力。但是宋军的神臂弓却可以在这样的距离上杀伤浑身上下都裹着皮甲的蒙古甲士!
一片密集的雨点蓦然从扬州城头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越过顶点后加速滑落,刹那间扑向了护城河边上的蒙古甲士。
神臂弓的箭矢也是特制的,非常细小,全长不过数寸,但是在强劲的弩力推动下,这细小的箭矢顿时带着死神般的呼啸钻入了处于战列后排的蒙古甲士的体内。接着这些不可一世的蒙古勇士就如触电一样,颤抖着扑倒,鲜血从箭矢刺破的伤口流出,将护城河的水染得更红了。
得救了……
陈德兴整个人都看傻了,战场上的形势陡然逆转!
“鞑子要败了,俺们要赢啦!大家伙再加把劲,多割几个鞑子的级去请赏啊!”
那些随陈德兴苦战得生的宋军甲士,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呼喝着举起刀枪使出最后的气力向前砍去刺出。兵刃碰撞之声,再次轰然响起,掩盖了所有一切的声音!
两军列阵肉搏,比得从来就不是个人的武艺,而是士气是纪律是集体的力量。只要将数以百计的大刀长枪组织起来,变成一堵会移动的钢铁丛林,便能粉碎一切阻挡在面前的敌人!而这个时代的宋军步卒,大概是全世界最精于此道的战士。哪怕他们在一年多前,仅仅只是农夫和渔民,但是此刻,他们在全世界最强大的蒙古武士面前也毫无惧色!
组成战阵的宋军直撞入蒙古骑兵的阵型深处,挥刀砍杀,举枪直刺。狠狠冲击着已经动摇的阿里罕所部。方才那轮神臂弓的齐射,已经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加上之前被陈德兴麾下的宋军弓弩手在二十步内的一轮齐射杀伤和随之而来的苦战,至少有四百数十名蒙古甲士丢了性命或身负重伤!
这样大的损失,几乎是蒙宋开战以来所罕有。一直以来蒙古勇士都是驱使汉军,驱使西域各地的附庸军在前面冲杀的。如今日这样以命换命的苦战,这一代蒙古勇士何曾打过?
而阿里罕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傻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要败了,而且败得如此之惨。整整一个千人队竟然打不动数量少于自己的宋军,还付出了高达四百多人的伤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大蒙古的铁蹄真的要止步于扬州城下了?不是说南人软弱,不堪一击么?自己随父亲一路领兵南来,打破了不知多少南人的城寨,将南人的妻女据为己有,将南人的老弱用马蹄踏死,将南人的婴儿用枪尖戳穿挑起,何等的威风。又何时见过这等死战不退,高呼着要共赴黄泉的南人将士?
南人要都是如此,大蒙古又如何能一路席卷到长江边上?
罢了,今日就且退吧,大蒙古的男儿又不是没有打过败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来日百倍讨还就是。
想到这里,阿里罕一声呼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同时调转马头,狂奔了十余步,忽又勒住缰绳回头大喝,开口竟是流利的北地汉话:“吾乃诸翼蒙古都元帅也柳干之子,千户阿里罕,今日败吾之南人大将,可通名否?”
“某乃大宋承信郎陈德兴!”陈德兴瞋目大喝,“阿里罕,可敢与某大战三百回合?”
阿里罕却不理陈德兴,调转马头便走,带着麾下不到六百蒙古甲士如风驰电掣般而去。而那些正结阵逼近的红袄甲士,看见蒙古骑兵败阵,仿佛也堕了斗志,立即偃旗息鼓向后而退了。
陈德兴以千余武锐军溃卒背水一战,竟然从几倍的强敌手中,硬生生拿下了一阵胜利!
可就在此刻,整个战场上的形势,却又一次大变,胜利的天平再次转向了蒙古!散开的八个蒙古千人队中的另外七队,好像七股可以摧破一切障碍的飓风,正在战场的各处席卷!
“败了!败了!快跑啊!”周遭战场,突然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巨大呼喊声音,在陈德兴听来仓惶喧嚣到了极处!
他往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大股的宋军正在往护城河的方向奔逃,无数的蒙古汉军和蒙古骑兵在他们身后追赶,用马匹冲撞,用刀斧砍杀,用弓弩射杀,战场之上,血流成河,尸伏遍野,哭喊之声震天!
大宋端明殿学士,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两淮安抚大使贾似道按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冷着脸站在宋军中军的高台之上,观看着乱成一团的战场。无论身边的廖莹中和梁崇儒如何苦劝,都不肯移驾到扬州城内。因为他知道,要不是自己的大旗在这里始终未动,恐怕扬州城外的宋军,早就溃不成军了!只是现在,宋军的情况依旧大大不妙!
蒙古铁骑当然是厉害的,虽然在贾似道的亲劲簇帐军手下吃了些小亏,但是战场上面那些已经和蒙古汉军交战了好一阵子,体力消耗巨大的普通宋军,却很难抵挡住他们的铁骑冲击!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有四个宋军军阵被蒙古人的马蹄踏破!剩下的军阵,也都已经摇摇欲坠。
战场之上,贾字帅旗犹自飘扬。可是四下望去,只是一片兵败如山倒的惨状。宽阔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丢盔卸甲的宋军将士。一面面部将,正将,统领,甚至是都统制的将旗都已经次第翻倒。披着步人甲、射士甲的宋军,如蚁巢遇水一般,就看见人潮翻翻滚滚地溃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