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同样的道理,放在不同人的身上,可以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
武道也一样,或许有天下第一的高手,但绝没有天下第一的功法。再好的功法,都不如最契合自身的功法。
祁汉是斩断几十年走的路,重新寻找一条。陆山民是走了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只有靠自己闯出一条。
双方都在试探、摸索中去印证,去寻找最契合自身的节奏。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憋屈的打法,祁汉早已发狂发飙,但是现在,他变得异常的沉稳。面对陆山民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他自岿然不动,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防守上,稳打稳扎的在防守中寻找出击的时机。
陆山民也慢慢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体内气机奔腾、游走,动若大河奔涌,静若清风阵阵,与肌肉的力量分合有度,融合有章。
无极拳与金刚拳交互,越发自如,在不同的时机展现最佳的进攻方式,逼得祁汉鲜有进攻的机会。
随着双方都愈发能把握自己的节奏,战斗的激烈程度也随之升级。
拳头带着风声奔着太阳穴而来。
祁汉眼中精光大盛,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抬手架住陆山民的手臂,与此同时,脚下暴走发力,沉肩俯冲陆山民胸口。
闷哼声响起,陆山民急速倒退。
祁汉脚步不停,如影随形,硕大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出。
陆山民回拳格挡,气机喷薄缠绕,以化解祁汉拳头上的气势。
一力降十会,祁汉蓄势已久的力量全力而出,只是稍稍凝滞就继续向前,正中陆山民胸口。
陆山民的身体再次向后滑出,祁汉趁胜出击,但这个时候他却看见陆山民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心下暗叫糟糕,但全身的力量已经调动,巨大的惯性之下已经无法及时刹车。
陆山民趁着一拳轰击之下拉出的距离,双拳化掌,在空中叙述画了个太极,身体骤然而止,脚下七星步迈出,拉出一道残影,下一刻,人已经来到祁汉左侧,同时一掌已经按向他的头顶。
祁汉知道陆山民的速度很快,但没想到能快到这个地步,也知道陆山民已经能自如切换两种功法,但也没想到能切换得如此之快。
拳头已出,难以及时回收,只得勉力歪头躲避。
哪知陆山民这招只是虚招,在头顶毫无凝滞的划过之后,气机陡然炸开。
手掌下切,变为手刀,砍向祁汉的脖子。
手刀裹挟着强大的气劲和肌肉爆发之力而来,锋利的寒意不亚于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祁汉避无可避,低喝一声,脖子上肌肉隆起,硬扛下这一刀。
手刀在祁汉脖子上砍出金石交加的刺耳声,手臂上肌肉爆发之力猛烈撞击着祁汉脆弱的颈脖。
祁汉闷哼一声,身体下沉卸力,但紧接着一股凉意接踵而来,手刀之上的气劲借着撞击之力打开的防御缝隙渗入,疯狂的绞杀脖子处的经脉。
一种冰冷的刺痛感传来,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那股冰冷的杀意骤然从来处迅速撤退,消失得干干净净。
祁汉缓缓起身,和陆山民相对而视。
“我输了”。
陆山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若不是被我诱敌深入,胜负还不好说”。
祁汉淡淡的看着陆山民,脑海里回放着两人之间的这场战斗,原来陆山民一直都在诱敌深入,从一开始的露出小破绽,然后一步步的扩大破绽的缝隙,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一步步将他诱入圈套,自己在等待那个机会,同样他也在等。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在比耐性,看谁更能沉得住气。原本以为上次与黄九斤聊了之后,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已经彻底斩断了之前的路,现在看来,要重新走出一条路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输了就是输了”。祁汉昂首挺胸,没有失败后的沮丧。“先以外家强悍的爆发力撕裂开肌肉防守,再以内家气劲渗入绞杀经脉,在境界和力量不是远超于你的情况下,这一招几乎无解。我的身体强悍程度虽然高过你,但在境界和力量上并不占优势,金刚之下,除了黄九斤那样的变态,估计没有人能完胜于你”。
“但是,”祁汉仰头看向远处的黄角树,“再强悍的进攻也要能打在对方身上才能凑效,面对招式诡异莫测,速度远超于你的内家高手,你也未必讨得了好”。
陆山民顺着祁汉的目光看去,刚才还站在树上的那道黑影已经没了踪影。
“除了你当年的三拳之外,我一直还有个心愿,不过听你这么说,这个心愿估计是无法达成了”。
祁汉皱了皱眉,“你被她打过”?
“岂止是打过,简直是狂虐”。
祁汉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怎么个狂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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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山民鄙视的看了一眼祁汉,“有意思吗”?
“当然有,我现在心里有些堵得慌,需要找点安慰”。
“为了安慰你脆弱的心灵,告诉你也无妨。她的脚曾经踩过我的脸”。
祁汉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哈哈大笑,笑得全身颤抖。
“无聊”,陆山民叹了口气,抬脚朝前走去。
“我跟她打了个平手”。祁汉在身后得意洋洋的说道。
不远处,周同不禁感叹,“外加高手讲求永不言败,否则会影响心境,真没想到祁大狼头会主动认输”。
“听见他那爽朗的笑声了吗,他们这种境界的人不是你我能够理解的”。
说着拍了拍屁股往下走,“走吧,真正的好戏才开场”。
··········
··········
“麻烦你件事”。
马军受宠若惊,赶紧擦了擦眼眶,“陆叔叔,您吩咐就是”。
“替我帮高昌包扎下伤口,可以吗”?
“当然,能够照顾高叔叔这样的大英雄,是我的荣幸”。
马军扶着高昌进了屋里,院子里只剩下陆晨龙和黄九斤。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白色的帘幕,看不真对方的面容。
黄九斤踏出步子,朝着陆晨龙走去,一路上,雪花纷纷避让。
黄九斤双拳一抱,双膝下跪。
陆晨龙一步上前,双手托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跪下去。
“起来”。
黄九斤低着头,没有起身。
“陆
叔叔”!黄九斤抬头仰望,眼眶通红。
陆晨龙脸上带着微笑,“九斤,起来吧”。
陆晨龙手上发力,将黄九斤托起。
“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师傅让我给你起个名字,恰好那个时候护士从产房里出来,说你有九斤重,我就偷了个懒,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黄九斤咧嘴笑了笑,“这个名字很威猛”。
陆晨龙看着高大威猛的黄九斤,心中颇为欣慰。“很好,比我还高半个头”。
“刚才、、”。黄九斤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
“刚才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陆晨龙拍了拍黄九斤宽厚的肩膀,“高昌当初是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师傅在天之灵也能原谅他”。
“我知道,山民性格温和,从小就没有争斗之心,爷爷一心求死,是想激起他心中的恨意。那天高昌即便不出手,爷爷也会死在纳兰家老宅”。
“你能想开我很高兴,师傅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宁愿死在战场,也绝不愿死在病榻之上”。
“陆叔叔,有个问题困扰了我三十多年”。黄九斤神情罕见的焦灼。
陆晨龙皱了皱眉,“你想问你父亲的事情”?
“爷爷说他是叛徒,当年是他害死了陈阿姨”。黄九斤紧紧的盯着陆晨龙的眼睛,心脏砰砰狂跳,从小大到,生生死死、风风雨雨,从未如此的紧张过。
天地白茫茫一片,宁静的山村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我相信他不是”。半晌之后,陆晨龙淡淡道。
黄九斤心头打恸,相信不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九斤,你也应该相信他”。陆晨龙笑了笑说道。
“陆叔叔,您不用安慰我,我需要的是真相”。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真,实际上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也会被蒙蔽,真相,有时候得用心去看”。
“用心看”?黄九斤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又怎么用心去看,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斤,你相信我吗”?陆晨龙问道。
“相信”!黄九斤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应该相信我陆晨龙从来不会看错人,能和我走到一起的人,又岂会是背信弃义的叛徒”。
黄九斤怔怔的看着陆晨龙,心中那个多年的死结有所松动,但这个逻辑和理由对于他来说,有些牵强。
“陆叔叔,我需要给山民一个明确的交代,这些年,我每每看到他,心中都无比的自责”。
陆晨龙笑了笑,“傻孩子,你已经为他做得足够多了,接下来就听我的安排,好吗”?
黄九斤怔怔的看着陆晨龙,没有立刻答应。“您和山民见过面”?
陆晨龙点了点头,“他和你一样,都比我想象中要好”。
“您和他说了什么”?
“我和他说了什么不重要,你刚才不是说相信我吗,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