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中了皇帝的心事,他不由得脸色骤变。
抬着软辇的几个内侍停在那里,停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个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皇帝怒声喝道:“还站在这做甚?快抬出去!”
抬软辇的内侍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
苏白桐的手仍死死抓着珍珠帘子不放,由于用力,指节泛着苍白。
无痕冷冷道:“放手!这是圣旨,你敢抗旨不成?”
四名抬软辇的内侍继续向外走,苏白桐手里的珠帘越拉越紧,最后竟崩断开来,圆润光滑的珍珠噼里啪啦的四处飞溅,崩的到处都是。
苏白桐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皇帝。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皇帝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过好在内侍们很快就将苏白桐抬了出去,那目光终被截断了。
皇帝暗暗松了口气,像是自言片语,又像是自我开解似地嘀咕了句:“送你去国师府也是朕的一片好意,没得这么拼命,怎么像是要被送去刑场似的。”
内侍抬着软辇出了盘龙殿,一路往宫外去。
苏白桐一路沉默着,好像连呼吸都时断时续,无痕眼底不禁止掠过一丝担忧。
“慢一些。”他终是忍不住呵斥那些内侍。
抬软辇的脚步稳了许多,苏白桐也好像渐渐缓过神来。
不易让人觉察的,她将一只手伸向腰间,从荷包里用指尖夹出了一枚药丸。
眼看宫门就在眼前,几名内侍心中全都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把绯王妃送出宫外就没他们事了。
就在软辇将要越过宫门之际,苏白桐悄然将指尖藏着的药丸塞进了嘴里,然后猛地伸出手来……
软辇的前半部已经出了宫门,可是却堪堪停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
前面的内侍诧异的回过头来。
只见软辇上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一侧宫门的门框。
无痕也看见了她伸出来的那只手,“继续走。”他喝命内侍。
四人抬着软辇再次往外走,但苏白桐不知哪来的力气,拼死抓着门框不放。
“放我下来。”苏白桐一字一顿。
内侍们迟疑着。
“走!”无痕又喝了句。
内侍们咬牙,但是苏白桐的手就像生了根。
无痕几步来到苏白桐身边,伸手扯住了苏白桐的手腕,想将她的手拉开。
“我哪都不会去。”苏白桐颤抖着,好像要拼尽她的最后一丝力气,“我要去找凌宵天,我要去找他……他在等我……”
苏白桐一手死死抓住宫门不放。
无痕没想到瘦成这样的她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一时竟没有将她的手扯开。
楚府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鬼面带着人正等在那里,他见四位内侍抬着苏白桐出来后,又见苏白桐抓着宫门不放,便心知不妙,疾步赶过去。
但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只见苏白桐的手腕被无痕抓住了,好像是要逼她放手。
苏白桐苍白如纸的面孔微垂着,死死盯着无痕。
“放手!”无痕沉声道,“不然伤的只能是你自己。”
“我说过……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跟你走。”
无痕幽深的眸子里翻滚着难以明说的情绪,不过最终,他还是将这一切全都压了下去。
“圣上口谕,命你去国师府调养,请绯王妃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
苏白桐忽地一笑,就像在一片苍白之中霍然盛开的灿烂繁花,令人眼前一亮。
无痕的心里却是不由得一沉,隐隐觉出有些不妙。
苏白桐的手顺势松开了宫门,可是她的身子却随之探了出去,重重的撞向宫门。
无痕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本想将她提起来,但还是迟了半步。
他眼睁睁看着苏白桐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宫门上。
“嗵……”的一声,就连后面抬软辇的内侍心里都跟着颤了几颤。
鬼面飞身上前,挥掌向无痕打过去。
无痕正扶着苏白桐瘫软下来的身子,躲也不躲,硬是直接挨了鬼面一掌。
“放开!”鬼面厉声喝道,同时伸手接住了苏白桐的身子。
鬼面那一掌用了十成的力气,就算无痕功夫高过他,但也被这一掌打的体内血气翻涌,一时动弹不得。
鬼面扳过苏白桐的脸,只见额角上血流不止。
不过苏白桐的眼睛却还是睁着的,她望向无痕凄然一笑,“……就算是死……我也要去他的身边……”
慧香这时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苏白桐满脸是血的样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苏白桐唇角含笑,头猛地垂了下去。
慧香战战兢兢将手探到苏白桐鼻端,呆愣片刻,忽道:“怎……怎么会……没气了……”
鬼面探手扣住苏白桐的脉门。
没有一丝波动。
“王妃!”慧香扑到苏白桐身上,恸哭不已。
站在宫门口的不光有抬软辇的四个内侍,还有一些宫里的守卫,他们看了这一幕也全都惊骇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绯王妃竟然撞了宫门自尽而亡了?
“不,这不可能!”无痕回过神来,猛地扑到近前,也不顾鬼面伸手去扯他的衣裳,用手去探她的脉。
没有……什么波动都没有。
没有脉搏,没有呼吸……这怎么可能!刚才她明明还是活的啊!
他守了她十年,再难的时候她都没有轻易死去,怎么可能只撞了一下宫门就……
无痕还不死心,伸手想向她的体内输入内力。
鬼面轻轻将苏白桐放在地上,抬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宫门口众侍卫一见有人先亮了兵刃,顿时全都乱了,一个个也都亮了兵刃出来。
“离她远些。”鬼面剑尖指向无痕,冷冷道,“她不会跟任何人走,就算是圣旨也一样。”
“你敢抗旨?”
“我只服从主子的命令。”鬼面手握剑柄,周身气息凛冽如刀。
无痕无视了鬼面手上的剑,弯腰想去触倒在地上的苏白桐。鬼面毫不留情,手中剑尖一抖,竟直直扎在了无痕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