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对他摆了摆手,微笑安抚了下,道:“请他们进来。”
黄门答应一声,退后几步,就看到章惇领头,大宋决策层的大人物,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的迈入了不大的垂拱殿。
即便是章惇,看到赵阗坐在他的位置上,赵煦坐在他对面都是愣了下,别说其他人了。
一群人挤进来,后面的来之邵,黄履,苏轼等人,差点挤不进来,堪堪落脚,分做两排,站在人群最后面。
“臣等参见官家。”人到齐了,也就行礼了。
赵煦拿起茶盖,挥了下,低头喝茶。
一众人起身,十多个大人物,目光齐齐的看着赵阗。
就是这个人,搅和的大宋朝廷,开封城天翻地覆,可以预见,朝廷处置的不果断,整个大宋还得再热闹一番。
赵阗一直忐忑不安,等到这些大人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猛然醒悟,惊恐的跳起来,连忙行礼道:“太学生赵阗,见过大相公,诸位相公。”
没人理他,全都神色平静或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赵阗整个人浑身冰冷,忍不住的打颤。
这些人,可是他寻常打破头都见不到的大人物,现在就站在他面前——全都在盯着他!
大人物们不说话,赵阗就只能举着手,躬着身,一动不敢动。
赵煦喝了口茶,笑着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坐下吧。这地方不太够,这样,大相公,苏相公,文相公坐下,其他的卿家,委屈站一下?”
“臣等不敢。”蔡卞等人连忙抬手。
有外人在,起码的规矩他们还得守,不能像平时那样随意。
赵阗连忙躲开,让开章惇的位置。
章惇谢完恩,也不看赵阗,道:“坐吧。”说完,他在他原本椅子的下坐下。
赵阗现在完全没了思考,抬头看去,见章惇,苏颂,文彦博没事人一样坐下,他双腿如灌铅,硬的抬不起来。
他目光四顾,迎上了陈皮冷漠,警告的目光。
“谢官家。”赵阗连忙抬手,在章惇上坐下。
站着的一群相公,尚书,御史中丞目光异色的看着赵阗,慢慢的在章惇专属的椅子上坐下。
赵阗心里快哭了,完全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天旋地转,满心恐慌,浑身不停的抖。
“喝口茶,定定神。”赵煦笑着与他说道。
赵阗见赵煦一直春风和煦,稍稍安心,双手颤抖的去拿茶杯,结果根本拿不稳,竟然直接打翻了。
章惇神色如常,文彦博,苏颂拄着拐,不为所动。
倒是蔡卞,李清臣等人,一直盯着赵阗,心里泛起思索。
这个人,坐在章惇的位置上,是否说明,官家对这件事,心里已经有了处置方法?
“给他换一杯。”见赵阗慌乱的去地上捡,赵煦道。
陈皮无声摆手,有黄门就从侧门端着盘子进来,给赵阗换了被茶,收走了掉落的杯子。
“谢官家。”赵阗又慌乱的起来见礼,战战兢兢的坐下,又不敢再去拿茶杯。
有了这个时间缓冲,赵煦看向章惇,道:“大相公,政事堂有决定了?”
章惇躬身,道:“回官家,争议有些大,时间仓促,还未定议。”
赵煦点点头,歪头看了看,找到了缝隙中的苏轼,声音大了一些,喊道:“苏先生,近前来。”
众人闻言,让开一点,让苏轼从后面上来。
“官家。”苏轼平静的抬手。
赵煦看着他道:“苏卿家,你有什么想法?”
苏轼对于赵阗,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默然片刻,道:“官家,臣认为,小惩大诫即刻,无需上纲上线。”
赵煦转向黄履,道:“御史台?”
黄履出列,抬手道:“回官家,赵阗只是太学生,并不在御史台的监察之列。”
“唔,”
赵煦想起来了,道:“朕倒是忘记了,那,吏部,林相公?”
林希站的相对靠前,稍稍思索,道:“官家,臣认为,太学生有谏言之权。赵阗原本无错,错在行为,他这道奏本过于偏激,一旦公开,势必舆情汹涌,造成朝野动荡不安。因此,臣认为,以国子监记过为好。既能安抚士族,平息非议,也能彰显官家仁德,朝廷宽容,言路畅通。”
赵阗看向林希,投以感激的目光。
他上奏后就醒悟,将会引起轩然大波,不会其他,至少仕途会断绝!
赵煦闻言,目光静静的搜寻一圈,没有理会一直欲言又止的王存,落在苏颂身上,道:“苏相公?”
苏颂侧过身,道:“官家,臣的想法是,赵阗再上一道奏本请罪,以作收尾。”
赵煦又看了一圈,似乎除了王存,所有人的想法都一致,那就是小惩大诫,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平息非议,处置赵阗是可有可无。
赵煦不动声色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刚要放下,突然间,李清臣站了出来。
“官家,臣请严厉处置,以儆效尤。”李清臣抬着手,沉声道。
赵煦一怔,转头看向李清臣,道:“李卿家建议严惩?理由?”
李清臣面色俨然,道:“官家,以直、廉,孝,奇等邀名者层出不穷,而今有人以危言耸听,恐吓士人为名显耀天下,若不能严厉阻止,便是鼓励,群而仿之,我大宋岂能还有安宁之日?”
赵煦眉头一挑,这李清臣的话,很有道理!
他想起来,明朝的党争与灭亡,言官就是最大的凶手之一!
大宋虽然是‘风闻奏事’,可言官并没有明朝那么恐怖,却又不得不防。
王存见赵煦面色有动,连忙跟上,道:“官家,此子那两道奏本,在汴京城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字里行间都是对士人的愤恨,对朝廷的不满,岂止是诽谤国政,更是无君无父,大逆不道,臣请以极刑,以儆效尤,告示天下!”
极刑!
赵阗吓的满脸苍白,嘴角哆嗦,满脸惊恐的看向王存。
蔡卞,林希,许将等人顿时皱眉,目光又看向李清臣。
王存与李清臣的态度看似一样,实则大不相同,王存是站在‘士人’的角度,或者说是‘旧党’的立场。而李清臣则是要维护朝局稳定,牺牲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年轻人,换取朝野缓和,平息众议,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清臣没有接话,他心里反对极刑,但还得赵煦肯严惩后,才能继续讨论惩治的方式方法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