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府。
葛临嘉上任已经好几天了,但他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府衙是崔童留下的人,崔童几乎不管政务,徜徉在琴棋书画间,葛临嘉想要掌握府衙,还是废了不少心力。
等葛临嘉清理了府衙,而后就面临的是‘府令出府’的问题,除了抚州府,还有各县的问题,他召集各县知县来府城,结果根本没人理他。
临川县的左泰去了广南路探亲,崇仁县阎熠在乡下忙着春耕,宜黄县许中恺病了,金溪县荀杰守孝,四个人,都不能来府城。
而其他各州县也是会看风向,来到府城的,只有一个人!
葛临嘉万分恼恨,已经在酝酿着换人,可还得时间。府衙的人手以及巡检司,总督府下的府兵等等,都需要亲力亲为。
抚州府,如同整个江南西路一样,热闹非常,又有着诡异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可以预期,狂风暴雨就在眼前!
其他各府,与葛临嘉面临的情况十分相似。以往的外来户都是要拜码头的,得到当地士绅认可才好坐稳位置。现在这些外来户强势无匹,要他们这些地头蛇去拜码头,怎么可能!
是以,在朝廷不断加码的情形下,纵然少有人敢有动作,可无声的对抗,无时无刻不在生。
洪州府。
楚家一干人,被转移到了洪州府大牢。
楚清秋,卫明的牢房前,朱勔在牢门外摆放了一张椅子,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里面两人。
楚清秋经过短暂休养,恢复了不少,斜躺在草垫上,冷眼看着朱勔道:“生面孔是越来越多了。我儿子呢?”
朱勔一笑,道:“在隔壁,有些名单还不够准确,需要令公子再校对一下。”
卫明有些艰难的移动了一下身体,看着朱勔道:“该说我们都说了,家你们也抄了,你还想怎么样?”
朱勔伸手接过茶杯,抱在手里,道:“我是觉得,有些事情你们没说,有些东西,你们没有交出来。”
楚清秋老脸抽搐了下,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清秋不怕死,可卫明怕,他挣扎着又动了动,道:“李公公说过,我们给了钱,他保我们不死的。”
朱勔哼笑一声,道:“你们倒是天真。实话告诉你们,以你们的罪行,最低都是夷灭三族,即便官家宽宥,你们也活不了。”
卫明神情变了变,他知道他都干了什么,活不下去也正常,嘴角动了动,道:“你还想怎么样?”
朱勔道:“很简单,你们交出藏着的,我保你们一些人不死。我只能做到这些了,至于是什么样的人不死,希望你们也不要为难我。”
卫明看了眼楚清秋,见楚清秋不说话,道:“我在苏州还有些产业,我希望你能保我两个儿子不死,他们还不满十岁,也不能充军流放。”
朱勔有些意外了,道:“这么痛快?”
卫明倒是坦然,苦笑道:“死马当活马医,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钱财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
朱勔看着他,又转向楚清秋,笑着道:“但是有些人不明白啊。”
楚清秋冷哼一声,道:“小人得志!”
朱勔不着急,道:“你既然不肯交出来,那我们就慢慢耗着。现在我确实不好对你们楚家太过用手段,毕竟要过堂的。可等你们判过之后,那就是过街老鼠,我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不会有人再管……”
楚清秋头上青筋一跳,面露凶狠,道:“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朱勔呵笑,道:“死在你们楚家手里的那么多人,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是你们楚家没有好下场的时候了。”
楚清秋咬牙切齿,脸角不断抽搐,眼神好似要吃人。
但他受过严酷的刑,动一动就疼,只能缩在草堆上,无力做出其他。
卫明垂着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狡兔三窟,在别的地方有些隐匿产业不奇怪。像楚家这样,怕是更多。
朱勔坐着,不急不缓,等他喝了口茶,就看到一份新名单出现在他身前。
一个巡检司衙役凑近低声道:“巡检,这是新的名单,比之前多了二十多个。”
朱勔伸手拿过来,慢慢看去,这些日子,他一直对江南西路大大小小的官员进行了解,看到上面的名字,不少是熟悉又陌生,但情知肯定是江南西路的大小官员。
他满意一笑,道:“不要惊动他们,凡是这些人所在地府县,优先组建巡检司。”
这差役会意,道:“那,是不是要通报一下?”
朱勔连忙摆了摆手,道:“先瞒着,这些是咱们的功劳。”
差役只是稍微愣了下,迅速明白过来,道:“巡检高明,小人这就去办。”
朱勔将茶杯递出去,双手一拍大腿,站起来。
卫明吓了一跳,睁大双眼的看着他。
朱勔看着两人,笑眯眯的道:“楚政会因为检举有功,免除死罪。”
楚清秋没有因为这个儿子不死而高兴,反而有些痛恨。
他这个儿子,太过软弱,将他的家底几乎抖搂了个干净,不忠不孝!
卫明张了张嘴,最好还是没说出话来。
楚政到底还算一个‘庶民’,但他是江南西路参政,掺和了那些事,朝廷决然不会放过他,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朱勔见不能从楚清秋身上榨出更多东西,心里暗道可惜,直接道:“最迟是五天内,就会押你们去南昌县过堂,到时候会有江南西路诸多官员、百姓来观礼。我希望你们到时候能大呼小叫,叫屈,甚至是翻案。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按照大理寺的新规,你们可以找人为你们辩护,南大理寺判了,也不是终审,还可以申诉到京城的大理寺。”
卫明双眼一亮,旋即又暗淡下来。
他们犯的事情太多,诸多是不能宽赦的,到了京城,那他们会死的更惨!
楚清秋冷哼,道:“我就告到大理寺,敲登闻鼓!我要问问官家,我大宋立国至今,什么时候,生过这种事!士人,就该这般被羞辱吗?”
朱勔面露大喜,双手抓着牢柱,道:“对,就要这样!记住了,过堂的时候,怎么觉得冤枉就怎么喊叫,一定要将事情闹大!”
卫明嘴角动了下,哪里看不出朱勔的目的。无非是他们越闹越不堪,越能证实他们的罪行。
毕竟,人证物证实在太多,想抵赖都抵赖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