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李家如临大敌,所有重要人物都在大厅里,七八个人,屏气凝神,气氛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李家家主,是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不停的擦着头上的冷汗,他左右两边坐的是三位族老。
那对裴寅喊打喊杀的年轻人,李卫方,跪在地上,一脸的不服气。
有几个年轻人站着,有一个忍不住的说道:“大伯,这是灭族大祸,您不能再包庇了!”
李正崞瞥了他一眼,继续擦着头上的冷汗,看向边上一个白苍苍的老者,道:“七叔,您老,看,我们该怎么办?”
老者不怒自威,瞪了他一眼,道:“你教的好儿子,这个时候来问我!”
其他二位族老也不太高兴,面色难看。
章惇现在就是一只牙齿锋利,爪牙齐全的猛虎,吃了多少人!
打什么人不好,打他的亲信,这不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李正崞脸上的肥肉都在颤,道:“七叔,现在不是时候这个的时候。我听说,刑部那边大动干戈,集合了上百人,咱们,还得想对策啊……”
有个年轻人愤怒的接话道:“大伯,有什么可说的,将李卫方交出去,他一个人的事,凭什么让我们整个李家来背锅!”
李正崞知道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眼见他这宝贝儿子要张口,他立马苦笑着抢话,道:“章惇是什么人,你们比我清楚,这么大动干戈,不是将人交出去就没事了。那些勋贵公卿被抄家,配岭南的不知道多少,我李家的余荫早就不剩多少,还是想办法保全要紧……”
几个族老相继出冷哼,对李正崞的袒护表达不满。
但再不满,李正崞说的没错。
头已经架到他们脖子上了,再不想辙就是等死了!
其中一个族老寒着脸半晌,道:“其他几家怎么说?”
并不是李卫方一个人打的,还有不少人。
李正崞还在擦汗,道:“他们那几个都有官身,又不是主使,再不济也有办法疏通,他们指望不上了,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几个族老越生气,那几个年轻人更是愤怒,恨不得将跪在地上,依旧一脸不甘心的李卫方给吃了!
还是那七叔较为冷静,思索再三,猛的看向李正崞,沉声道:“先将李卫方送去开封府自。你,李正崞,立即带着厚礼去裴家,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你死在那,也要让裴家松口!少给给我废话,要不然,我就将你们父子家法处置了,我不就不信,你们父子死了,章惇还能对我们下死手!”
李正崞脸上的冷汗更多,顾不得擦,哆嗦着嘴角道:“这样,能行吗?”
要他去低头,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是裴家不松口,他直接在裴家大门口跪下就是。
相比于命,他不要脸!
李卫方却忍不住了,道:“我不去开封府!不就是一个裴寅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裴家算什么东西,以前上门我们都不见的!”
“闭嘴!”
有一个族老呵斥,恨铁不成钢的道:“以前是以前!我告诉你,没有给你送去刑部,送去皇城司已经便宜你,裴家那边要是不松口,我告诉你,你,你们父子俩,都得给身异处!”
李卫方不敢跟这个族老顶撞,看向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老爹。
李正崞犹豫了下,与那七叔小心翼翼的道:“七叔,我儿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他要是送出去,估计可能惹出更多事情来,比如,我捆着他,一起去裴家吧。”
裴家人,总不能当众打死他儿子吧?
“够了!”
七叔大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想讨价还价!你出门看看,刑部的衙役,或者皇城司的禁卫离我们还有几步路!”
李正崞登时不敢说话了。
李卫方更不敢。
其他人虽然心里惴惴,却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本来计策已定,正要商量细节,一个管家急匆匆跑进来,急声道:“主君,族老,不好了!那几家,押着人,去皇城司自了!”
本来气氛有所缓和的大堂,瞬间坠入冰窟。
一个个心胆俱寒,浑身冰冷。
皇城司,那是魔鬼所在,进去的人,少有活着出来!
李正崞顿时想起李卫方曾说过,裴寅当时威胁他们,要去皇城司给他们送饭。
李正崞倒是不在乎这个威胁,而是品出了裴寅这句话背后的味道。
裴寅尽管是章惇的亲信,却也指挥不动皇城司抓人,眼见刑部这么大的动作,这说明,朝廷本来就有什么计划,他们撞枪口上了!
李正崞手绢都湿透了,眼神焦急,再次看向三位族老,却没力气说话。
三位族老此刻气的不行,须怒张,眉头紧皱,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那几家,将人送去皇城司,这是绝地求生!
他们刚从的商讨,明显是留足了余地。
却还是小看了这件事!
那七叔铁青着脸,站起来,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卫方,沉声道:“来人,将他锁了,送去皇城司!”
“爹,我不去皇城司!”李卫方大叫,他再混账也知道皇城司那地方去不得!
李正崞神情犹豫,嘴角哆嗦的更厉害。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舍得。
但他同样清楚,舍不得,那他们整个李家都得倒大霉!
七叔知道李正崞的脾性,直接冷声道:“你要是再犹豫,我连你一块送进去!”
族老的身份地位很特别,家主不够强横,根本压不住。
李正崞满头冷汗,又口干舌燥,内心挣扎再三,差点要哭的与李卫方道:“儿啊,你先去皇城司,爹就是散尽家财也想办法把你捞出来……”
李卫方登时慌了,腾的跳起来,转身就要跑。
他老爹护不住他了,他只能跑!
“将他给我抓回来!”
七叔冷哼一声,然后向李正崞道:“你现在就去裴家,一定要快,带上重礼,不管用什么办法,裴家一定要松口!”
李正崞眼见着宝贝儿子被抓回来,一咬牙道:“好,我这就去!”
李正崞身体肥胖,艰难起身。
眼见着李正崞走了,几个族老漠然不语,心头沉重。
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忍不住了,其中一个道:“惹谁不好,偏偏是章惇,以往那些当官的,现在避我们如蛇蝎,一听到这个事,简直不认识我们一样……”
“我感觉,有几个人,甚至要扣下我们,送给章惇邀功!”
“这些人变得真快,之前还口口声声骂着章贼,现在就拼命想要讨好……”
“现在讨好章惇的人太多,不说帮忙了,现在要借机踩死我们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能寄望于裴家松口了……”
“这是唯一的活路了,否则,找谁都没用!”
“希望大伯能成事吧,否则我们李家在劫难逃,不说去北方服徭役,哪怕去岭南,都是十死无生,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