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妃太久没有见到赵煦了,拉着他的手,几乎没有停过,从他的吃喝拉撒几乎问了个遍,也嘱咐个不断。
赵煦微笑着,避重就轻,偶尔还开个玩笑,逗的朱太妃开怀一笑。
母子俩不知道说了多久,忽然间朱太妃惊觉,慌张的拉起赵煦,连声道:“天要亮了,你快回去,洗漱一番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记住我的话,一定要恭谨,千万不要惹她生气,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有吃有穿就行了……”
赵煦很想再跟母亲多聊聊,看着她不安的神色,暗吸一口气,道:“是,我记住了。小娘累了一晚上,早点休息,待会儿,我给小娘准备个惊喜。”
朱太妃仿佛没听见,推着他道:“不要总想着我,多想想太皇太后。在宫里恭谨一些,上朝了也不要说话,都听太皇太后的……”
赵煦勉强的笑了下,心里更加不好受,道:“嗯嗯,我都记下了。小娘你留步,早点休息。”
朱太妃道:“好好好,记得我的话……”
朱太妃这样说着,还是紧抓着赵煦的胳膊,将他送到地安门外。
赵煦不想她多担心,说了些宽她心的话,这才离开康宁殿。
陈皮,楚攸都跟在赵煦身后,见他出了康宁殿就情绪不太好,对视一眼,也没敢劝慰。
朱太妃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出身低下,上面有神宗皇后向氏,还有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走了一阵,陈皮还是说话了,低声道:“官家,苏辙昨天夜里被放出去了。”
赵煦收拾压抑的情绪,道:“知道了。”
苏辙是三司使,是三相之一,地位尊崇,即便是高太后也要倚重几分,哪里是赵煦这个空头皇帝一句话就能问罪,还三司会审的。
陈皮见赵煦情绪还是不大好,但又怕误事,道:“政事堂那边没有动静,官家要将曾布,蔡京召回京可能行不通。苏轼,张商英的擢升也无声无息。”
赵煦随口又嗯了一声,继续向着福宁殿走。
陈皮看着赵煦的背影,猜不透他的心思,看了眼楚攸。
楚攸猜测陈皮是想分散官家的郁闷情绪,出声道:“官家,宫里禁军基本整肃完成,原本那些人,我也放出去了,太皇太后那边还没有反应。”
赵煦被这些问题缠着,也只能分出精力来,道:“我当时要问罪苏辙,只不过是压住吕大防等人,免得他们乱动,影响局势。苏辙到底是三相之一,没有确凿的罪名,我的一句话还不能让他三司会审的。至于点出曾布,蔡京,苏轼等人的名字也就是一个试探。曾布是王安石的左膀右臂,祖母最反对变法,只要祖母在一日,曾布就别想回来……”
陈皮眨了眨眼,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多的事情,琢磨了片刻,忽然抓住了一个问题,道:“官家说,曾布是不可能回来,那蔡京呢?”
赵煦想到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六贼’之一,不禁笑着道:“蔡京啊,得看他自己了。”
蔡京可不简单,他在赵煦登基之初就是开封府尹,已经算是显赫。之所以被贬出京,是他蛇鼠两端,在新党旧党之间摇摆,神宗时他推动变法很积极,元祐初,蔡京倒向司马光,结果司马光很快死了,蔡京便遭到新旧两党的攻击,最终被配出京。
时至今日已经有六七年了。
赵煦看着宫门外的南方,心里自语道:‘蔡京啊,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赵煦真的很想亲眼看看,蔡京得知皇帝要召回他,却被拦在政事堂的表情,会不会……愤怒的试图回来?
陈皮与楚攸对视一眼,有些不太明白赵煦的意思,见赵煦没有继续沉浸在郁闷的情绪中,便也不再多说。
赵煦被陈皮与楚攸的打岔,心情却是回转了一些,思索着眼前的事情,道:“祖母那边肯定会有些反应,或大或小,咱们先以不变应万变,做好我们手里的事情。陈皮,你抓紧机会,在宫里广撒眼线。楚攸,要继续夯实对禁军的控制权,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阴沟里翻船。”
高太后掌权七八年,在宫里的影响力尤为深厚,即便赵煦控制了禁军,这宫里的大小事情,依旧是高太后说了算!
陈皮与楚攸连忙抬手,肃然应下。
走到福宁殿前,赵煦看着天色,道:“陈皮,你亲自去,将十三弟,十妹接出来,送到康宁殿。”
这两人,是赵煦同母弟、妹,因为赵煦的关系,这两人也没能跟随朱太妃住,而是被放在了另一位神宗嫔妃处寄养。
赵煦不能时常去看望朱太妃,但可以将弟弟妹妹送过去,聊以慰藉。这就是他之前跟朱太妃说的惊喜。
陈皮神色犹豫,这么做,可能会让太皇太后不满,转眼又想到他们已经掌握禁军,没必要像以前那么畏畏缩缩,当即道:“是,小人这就去。”
赵煦嗯了一声,振奋了下精神,大步进入福宁殿,道:“洗漱,去给祖母请安。”
当即有黄门,宫女快速忙碌准备。
赵煦匆匆洗漱好,前往慈宁殿,准备给高太后问安,并且还想问问昨晚事情的一些细节。
刚刚走到慈宁殿门前,赵煦抬步要就去,就看到一个黄门快步而来,拦在赵煦身前,躬着身道:“小人见过官家。娘娘刚刚喝了药睡下,之前有言,官家不用来请安了,身体也不好,好生休息,不要劳累。”
赵煦听着话,目光平静看向慈宁殿里面。
只是来了这么一个黄门,连周和都没有出面,这是对他抢夺皇宫禁军控制权的不满反应吗?
楚攸站在赵煦身后,神情微肃。
他感觉到了一丝丝微妙的气氛。
赵煦看了一会儿,微笑着道:“好。请祖母好生休养,我晚些时候再来。”
黄门连忙应着,目送赵煦一行人离去,而后飞速转身跑回去。
赵煦回到福宁贵,直接进入书房。
楚攸手握刀柄,立在门房外。
赵煦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些漫不经心的翻着。
即便拿到禁军控制权,他依旧还是被束缚着,宫内有高太后,宫外有吕大防等人,这‘旧党’一张巨大的网,编织多年,密密麻麻,赵煦只是其中网罗的一条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