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嬉笑怒骂皆有情：闲谈鬼事篇 (1)
中国老百姓爱谈鬼说狐，因为很多时候，它们没有西方吸血鬼的狞厉，也没有东夷怨鬼的诡怖，它们狡黠，爱搞怪，有衣食住行，有七情六欲，有高低贵贱。其实，鬼魂的世界不过是人世的翻版。
孝子煮鬼肉
出处：《太平广记》（出《广异记》）
阅读环境：沙
恐怖系数：★★★
太原人王方平，非常孝敬亲人。他的父亲生了病，日见沉重，他煎汤熬药，侍奉左右，一个多月都没脱衣服。一天，他疲劳过度，就坐在父亲床边睡着了。这时，他梦见几个鬼在说话，一个说：“我想钻进他父亲的肚子里去。”一个说：“你怎么钻进去？”另一个说：“等他喝稀粥的时候，可以随粥而入！”
他们刚刚约定好，王方平便惊醒了。他连忙将粥碗打穿，用手指先捂着，把一个小瓶子放在碗的下面。等父亲要喝粥的时候，他把手一撤，粥便流入瓶中，再用东西盖住瓶口。他把瓶子放进锅里，煮沸了打开一看，满瓶是肉！没多久，父亲的病就好了。人们说，他的孝心感动了上苍，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经典溯源
太原王方平性至孝。其父有疾危笃。方平侍奉药饵，不解带者逾月。其后侍疾疲极，偶于父床边坐睡。梦一鬼相语，欲入其父腹中。一鬼曰：“若何为入？”一鬼曰：“待食浆水粥，可随粥而入。”既约，方平惊觉。作穿碗，以指承之，置小瓶于其下。候父啜，乃去承指，粥入瓶中，以物盖上。于釜中煮之为沸，开视，乃满瓶是肉。父因疾愈。议者以为纯孝所致也。
鬼话歪批
看来，鬼也是有血有肉，不过还是没有人精明。孝心无价，一个知孝行孝的人，上天自会眷顾。
鬼受贿
出处：《太平广记》（出《续搜神记》）
阅读环境：书桌旁
恐怖系数：★★★
襄阳人李除，得流行病死了，他的妻子在尸旁守灵。到了半夜三更，尸体猛然直挺挺坐起来，急匆匆地捋取妻子手臂上的金镯子，妻子连忙帮他把镯子脱下来。李除手握镯子，又躺下死了过去。妻子仔细地观察着尸体的情况。天亮时，她现李除的心口变暖了，慢慢地苏醒过来。复活后，他告诉妻子：“阴曹的官员把我带走，当时和我一块走的人很多。我看见有人给那官员送礼，官员就把他放了。我便对官员说送他们金镯子，于是官员让我回来取了给他。他拿了金镯子，也就放我回人间来了。”李除虽然看见那官员把金镯子拿走了，却不知道金镯子仍在妻子的衣服内。妻子也不敢再戴，就按照李除说的，祝告着把镯子埋掉了。
经典溯源
襄阳李除，中时气死，其妇守尸。至夜三更，崛然起坐，搏妇臂上金钏甚剧，妇因助脱。既手执之，还死。妇伺察之。至晓，心中更暖，渐渐得苏。既活云，吏将去，比伴甚多。见有行货得免者，乃许吏金钏，吏令还，故归取以与吏。吏得钏，便放令还。见吏取钏去，不知犹在妇衣内。妇不敢复著，依事咒埋。
鬼话歪批
钱能买万物，甚至包括性命。有钱有“礼”走遍天下，连阴间也同理。呜呼！无钱之人，真是上天入地都无门。
鬼太守探亲
出处：《太平广记》（出《甄异录》）
阅读环境：公车上
恐怖系数：★★★
夏侯文规住在京城里，死了一年后，他又现形回家。他坐着牛车，带着几十名随从，自己说已担任了阴界的北海太守。家人为他设了酒饭，摆好后不一会儿饭食就被他吃光了，等他走后，碗碟里的食物仍像原来一样满。当时家人都伤心地哭号着，夏侯文规说：“不用哭，我很快还会再来的。”从此以后，每隔一个月或四五十天，夏侯文规便回家一次，有时在家里能停留半天。他带来的穿红衣服的马夫和开道的侍从，个个身材矮小，常坐在篱笆间或厢房里休息。家人不知道夏侯文规什么时候走，就招呼那些马夫和随从，跟他们一起玩耍，并没把他们当做鬼怪。夏侯文规有一个才几岁的孙子，他十分想念，让人抱来看看。他左右的鬼神就把小孙子抱来交给他。小孙子受不了鬼的阴气，当即断了气，不认得人了。文规让人拿来水喷了下去，那孩子才苏醒过来。
夏侯文规看见院子里的桃树就说：“这棵桃树是我种的，结的桃子很好吃。”他的妻子就问：“都说鬼最怕桃树，你怎么不怕呢？”夏侯文规说：“桃树上东南朝着太阳的树枝长二尺八寸的，我很讨厌，但不一定害怕。”他见地上有蒜皮，就让家里人拾起来扔出去。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讨厌蒜，也害怕桃树。
经典溯源
夏侯文规居京，亡后一年，见形还家，乘犊车，宾从数十人，自云北海太守。家设馔，见所饮食，当时皆尽，去后器满如故。家人号泣，文规曰：“勿哭，寻便来。”或一月或四五十日辄来，或停半日。其所将赤衣驺导，形皆短小，坐息篱间及厢屋中。不知文规当去时，家人每呼令起，玩习不为异物。文规有数岁孙，念之抱来，其左右鬼神抱取以进。此儿不堪鬼气，便绝，不复识之，文规索水噀之，乃醒。见庭中桃树，乃曰：“此桃我所种，子甚美好。”其妇曰：“人言亡者畏桃，君何为不畏？”答曰：“桃东南枝长二尺八寸，向日者憎之，或亦不畏。”见地有蒜壳，令拾去之，观其意，似憎蒜而畏桃也。
鬼话歪批
鬼太守和鬼随从，与世人并无大差别。一个慈爱的祖父，却差点害了小孙子，令人哭笑不得。今天，为人长辈者须知，溺爱如同鬼气，只能捧杀孩子。
新鬼搞怪
出处：《太平广记》（出《幽明录》）
阅读环境：办公室
恐怖系数：★★★
有个新死的鬼，形色憔悴、身体消瘦。一天，他忽然碰见一个鬼，是他死了二十多年的朋友。这个鬼很肥健，互相寒暄后，他问新鬼：“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啊？”新鬼说：“我是饿的呀，老兄一定知道不少找食的窍门儿，请赐教。”胖鬼说：“这很简单。你只要到人们家里去作怪，他们一害怕，就会给你吃的。”
于是，新鬼来到一个大村庄东头的一家，这家人非常信佛。西厢房里有一盘磨，新鬼就像人那样推起磨来。这家主人见到后就跟儿子们说：“佛祖可怜咱们家穷，派来一个鬼为咱家推磨了！”于是就运来麦子往磨上续。到了晚上，新鬼磨了好几十斗麦子，累得要死，就赶紧跑了。他找到胖鬼骂道：“你这家伙为什么要哄我？”胖鬼说：“你再去一家，肯定能行。”
第二天，新鬼又来到村西头的一家，这家信奉道教。见门旁有个舂米的石碓，新鬼便上了碓捣起谷来。这家主人说：“昨天有个鬼帮村东头那家推磨，今天又来帮咱家捣米来啦，快多运点谷子来！”又让婢女们跟着又簸又筛。新鬼干到天黑，筋疲力尽，也没混上一口吃的。晚上回去见到胖鬼，新鬼大怒：“咱俩活着时还是亲家呢，交情不一般，你怎么总骗我？这两天我白帮人干活，连一盆吃的也没混上！”胖鬼说：“老兄的运气不好啊，这两家不是信佛就是信道，都不怕鬼怪。你再到平常百姓家去作怪，一定能行。”
新鬼又来到一家。这家门口有竹竿。新鬼进了门，见一群女子在窗前吃饭，走进院子里，有一只白狗，新鬼便把狗举起来在空中走。这家人大惊失色，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请人占卜说：“有个外来的鬼到家讨吃的，你们把狗杀了，再多备些酒饭果品，放在院子里祭祀，就没怪事了。”这家人照着办了，新鬼果然饱餐了一顿。从那以后，新鬼就常常作怪，这都是鬼朋友教的。
经典溯源
有新死鬼，形疲瘦顿。忽见生时友人，死及二十年，肥健，相问讯，曰：“卿那尔？”曰：“吾饥饿殆不自任，卿知诸方便，故当以请见教。”友鬼云：“此甚易耳。但为人作怪，人必大怖，当与卿食。”
新鬼往入大墟东头，有一家奉佛精进，屋西厢有磨，鬼就挨此磨，如人推法。此家主语子弟曰：“佛怜我家贫，令鬼推磨。”乃辇麦与之。至夕，磨数斛，疲顿乃去。遂骂友鬼：“卿那诳我？”又曰：“但复去，自当得也。”
复从墟西头入一家，家奉道，门旁有碓，此鬼便上碓，如人舂状。此人曰：“昨日鬼助某甲，今复来助吾，可辇谷与之。”又给婢簸筛。至夕，力疲甚，不与鬼食。鬼暮归，大怒曰：“我自与卿为婚姻非他比，如何见欺？二日助人，不得一瓯饮食。”友鬼曰：“卿自不偶耳！此二家奉佛事道，情自难动。今去可觅百姓家作怪，则无不得。”
鬼得去，得一家，门有竹竿。从门入，见有一群女子，窗前共食。至庭中，有一白狗，便抱令空中行。其家见之大惊，言自来未有此怪。占云：“有客索食，可杀狗，并甘果酒饭，于庭中祀之，可得无他。”其家如师言，鬼果大得食。此后恒作怪，友鬼之教也。
鬼话歪批
新鬼瞎忙活了两回，才明白了讨饭的诀窍。其实，假如人们心中不信鬼怪，自然处处平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鬼也怕恶人
出处：《艾子杂说》
阅读环境：沙
恐怖系数：★★
艾子行走在河边，途中遇到一间庙，庙虽小但装饰很庄严。庙前有一条小水沟，有一个人行走到水边，无法蹚水过去，回头到庙里，然后拿了鬼王的雕像横放在水沟上，踩着他过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一人经过这里，看到了这情景，一再叹息着说：“竟然有如此亵渎轻慢神灵雕像的行为！”于是将雕像扶起，用自己的衣服擦拭雕像，捧着他放到神座上，再三拜祭才离去。
没多久，艾子听到庙里的小鬼说：“大王坐在这里为神，享受村人的祭祀，反而被愚民污辱，为何不施灾祸报复他？”鬼王说：“要施灾祸，只能施给后面来的那个人。”小鬼问：“前面那人把大王踩在脚下，这是莫大的污辱，您却不对他施灾祸；后面来的人，很尊敬大王，您反而对他施祸，这是为什么？”鬼王说：“前面的那个人已经不信鬼神了，我又怎么能加祸给他！”
艾子说：“真是鬼也害怕凶恶的人啊！”
经典溯源
艾子行水，途见一庙，矮小而装饰甚严。前有一小沟。有人行至水，不可涉，顾庙中，而辄取大王像横于沟上，履之而去。
复有一人至，见之，再三叹之曰：“神像直有如此亵慢！”乃自扶起，以衣拂饰，捧至坐上，再拜而去。
须臾，艾子闻庙中小鬼曰：“大王居此为神，享里人祭祀，反为愚民之辱，何不施以谴之？”王曰：“然则祸当行于后来者。”小鬼又曰：“前人以履大王，辱莫盛焉，而不行祸；后来之人敬大王者，反祸之，何也？”王曰：“前人已不信矣，又安祸之！”
艾子曰：“真是鬼怕恶人也。”
鬼话歪批
不迷信神鬼，神鬼也无奈，只好吓唬对自己顶礼膜拜的信徒。信徒可悲。
祸从口出
出处：《诗话总龟》
阅读环境：床上
恐怖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