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宝宝吹灭三岁生日蜡烛当天, 沈主任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她要送女儿去上幼儿园了。
晴天霹雳啊!宝宝吓得蛋糕上的大樱桃都不敢吃了,立刻扎进老雷怀里:“宝宝不要, 宝宝不要跟爸爸分开。宝宝舍不得爸爸。”
宝宝才不要上幼儿园呢。
辛叔叔家的辛小墨说了, 幼儿园特别无聊, 每天坐在里头跟傻子似的。中午还要睡觉,小爷他不想睡都不行。
学唱的歌蠢的要死, 学跳的舞傻的要命。排练的话剧让他怀疑人生, 王子是眼睛瞎了吗?居然能亲的下去那么丑的睡美人。
“宝宝, 他们加在一起都没有你可爱。”
辛小墨, 把你的手拿开!我家老雷说了,宝宝的手不能被人随便乱摸。再摸宝宝的手, 宝宝踢你的噢!
陆昊跟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抱住辛小墨的胳膊,跟妹妹邀功:“宝宝, 我来救你了。”
沈主任居然教训宝宝:“不许叫辛哥哥辛小墨,哥哥叫辛一勋, 要对哥哥礼貌。”
宝宝不高兴,扯着嗓子人来疯:“辛小墨辛小墨。”
辛小墨立刻眉飞色舞地应声:“哎, 宝宝,我在呢。”
哎,沈主任扶着额头做什么?她怎么老是头痛啊。老雷, 你应当带沈主任去做头颅CT跟核磁共振。卢爷爷说了, 不能疏忽大意, 小病会拖成大病的。到时候就要开脑瓜子了。
雷震东安慰妻子:“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相处之道嘛。你非得插一手干嘛?辛小墨就喜欢我们宝宝这样。你看他们玩的多好。”
辛子墨家的那个臭小子已经在屁颠屁颠地给他家闺女编花环了,还舔着脸问是小红花好看还是小蓝花好看。
沈青恨不得掐死自家没正行的孩子爹:“你也跟着瞎胡闹。你看看你都把孩子惯成什么样了?”
“挺好的啊,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沈青狠狠吸了口气,都压不下心中的那声冷笑。
睡觉都能打太极拳的姑娘,恕她眼拙,看不出来哪儿文静了。至于动若脱兔,她只知道她闺女脚上永远踩着风火轮,横冲直撞。谁家兔子长这样,早就不用人守株待兔了。
简直活脱脱的街头小霸王!
“你把我女儿养成这脾气,你还挺得意?”
雷震东笑嘻嘻:“不挺好的嘛,女孩子就得皮实一点儿,不容易被人欺负。”
“可也不能她欺负人家。”
宝宝假装没听见,扭过头不看自家爹妈。宝宝才不怕呢,反正老雷总能哄好沈主任的。
外人都说他们家沈主任最厉害,可有名的医学界女强人了,诊所都开到第三家了。
才不是呢,都是他们家老雷抱着宝宝跑上跑下忙里忙外的,沈主任就负责签字盖章。
老雷最厉害了。他会给宝宝做最好吃的饭菜,还会给大花小花做篱笆,还能随时满足沈主任的各种要求。
老雷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宝宝看着辛小墨献上来的花环,居然还挺好看的。她难得表达了对小辛哥哥的关心:“既然幼儿园不好玩,你为什么还要去上?”
辛小墨一把辛酸泪:“我家老辛说了,我敢不去上学,他就打断我的腿。他以前在骨科待过半年,最擅长接骨头。打断了帮我接上,然后再接着打断,说是可以断骨增高。”
宝宝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小胖腿。不要啊,原来辛叔叔这么可怕。老雷说了,宝宝是长腿小美女,宝宝不需要增高。
“你家老辛好可怕噢,幸亏我家老雷不这样。老雷肯定舍不得我去幼儿园吃苦的。”
陆昊还不会编花环,只勉勉强强编了个手镯给雷宝宝:“可我妈妈说幼儿园很好玩的,有各种各样的玩具,还能玩老鹰抓小鸡。你不是老觉得人少了不好玩嘛。”
“闭嘴。”雷宝宝跟辛小墨扭过头,异口同声。
陆昊冲着妹妹笑:“我会照顾你的,不让人欺负你。”
他才不傻呢。他家筱医生说了,他跟宝宝上幼儿园,辛小墨就得上小学了。这样宝宝就光跟他一块儿玩,没辛小墨那个拖油瓶打扰。
雷宝宝嗤之以鼻,拍拍陆昊的肩膀:“谁照顾谁啊,以后我罩着你吧。”
沈青看到女儿豪放的姿态,差点儿没晕过去。她必须得送女儿上幼儿园了,否则还不知道这姑娘会长成什么模样。
雷宝宝扎进自己亲爹怀里抹眼泪:“爸爸,宝宝不要离开你。宝宝看不到爸爸会心痛的。”
如此拙劣的演技居然也能打动家中的大龄脑残粉,徐科长立刻附和孙女儿的话:“对对,我们宝宝还小呢,再多玩一年好了。人家都说,孩子就应该释放天性。”
“不小了,三岁的人了。”沈主任充分挥了一家之主的霸气,“妈,你还想不想宝宝上名校了。”
徐科长面对哭得小脸皱巴巴的孙女儿,再想想人生目标,最终还是决定心狠一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还指望老雷家出个哈佛的博士呢。当然,耶鲁啊剑桥啊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别假哭,雷姑娘,你妈我最擅长判断人的真实情绪。”
哭得自己都要快被感动到的雷宝宝顿时打起了嗝。太残忍了,沈主任,你早点儿说,宝宝也不白费这老鼻子的力气了。宝宝的金豆豆很值钱的。
徐科长赶紧搂住了亲孙女儿一阵“心肝宝贝肉”的乱叫,奶奶的大宝贝哎,快到奶奶的怀里头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雷震东犹犹豫豫地问妻子:“咱们把宝宝送去上幼儿园合适吗?”
“怕什么啊,那一位国字号不是已经进大牢了嘛。你再看看现在委员名单,尘埃落定了。”沈青打着呵欠钻进了被窝。
叫她家的那位小矫情搅和的,这生日晚宴累死人了。
“我这不是担心嘛,这万一有漏网之鱼。”雷震东没好意思跟老婆提自己的铁汉柔情,他真舍不得他家的宝宝。他每天扛着宝宝跑来跑去时,可带劲儿了。宝宝就是贴心小棉袄,可会关心爸爸了。
沈青勉强压抑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周队长家的念念已经上幼儿园了。”
“那皮糙肉厚的小子,能跟我们家身娇体贵的小公主比吗?”雷震东不以为然。
沈青瞪眼,伸手揪丈夫的耳朵:“就是不能让你们这么惯着,孩子会误以为她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会不珍惜的。”
雷震东哪里敢反抗,立刻嗷嗷叫着,企图狡辩:“可上幼儿园也不是随口说说啊。幼儿园比考名牌大学还艰难。”
“我们家不是学区房嘛,你不带着宝宝上了好几个月的早教中心了。”沈青一直坚持住在老洋房里头,就有给女儿考虑教育的打算。
雷震东决定好好教育一下不接地气的沈主任:“咱们家这边的就是个区重点,后面你打算给宝宝上什么小学啊?”
沈青有点儿晕:“就让对街的小学啊,这样爸妈帮忙接孩子也近,还是区重点。学风挺不错的。”
“你看看你,一点儿意识也没有。咱家宝宝能输在起跑线上吗?你别拿你小时候比啊,你妈都知道要把你转到江州上高中呢。你是有你妈这个超级私人家教。”
沈青试图解释:“我们家宝宝也没输在起跑线上啊,区重点也是人家挤破了头想进去的。你看我们家周边房价都涨成什么样儿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金砖盖的屋子呢。”
“那哪里够!不求最好,只求更好!辛子墨跟陆西他们家的小子,上的都是双语国际幼儿园。他们直升江外附小的概率达到了五分之一!辛小墨已经板上钉钉上江外附小了。后面就是江州外国语学校,然后一条龙服务。教学质量没差别的话,为什么领导都把孩子送出国。新闻不都教导我们要紧跟领导的步伐嘛。”
沈青哭笑不得,拿丈夫打趣:“哟,雷总,我看你当初不也那什么,现在过的很差?我虐待你了?”
“爹妈就得卯足了劲儿给孩子创造最好的条件。不然你看陆西为什么拼了命的挣钱,只要一有空就成天跟着他们科的教授出去做支架?他不知道辐射大伤身体,头都掉了小一半了啊。筱雅难得有休息还要出来上门诊。没办法,就是想让他们家陆昊将来能走得更顺当一些。”
沈青傻眼了,拉着丈夫的手犯愁:“那你说怎么办啊,我本来都打算好了就近上幼儿园。也让宝宝有机会多跟爷爷奶奶亲近.亲近。”
她知道自己不接地气的毛病,也得让宝宝跟着公婆多见识人间百态。
话音刚落下,沈青的手机就响了。
已经退居二线的杜主任给她打了电话:“宝宝的幼儿园定下来没有?要是没合适的,省直机关幼儿园那边,我跟你叔叔还有个入园名额。反正不用也是浪费掉了,让宝宝上省直吧。那边环境安保都还不错。”
沈青赶紧道谢,转头看雷震东。
老雷有点儿委屈,脑袋扎进被窝里头哼哼唧唧:“我都忘了你是高干子弟了。”
省直机关幼儿园是老牌名校了,入园名额比双语幼儿园卡得还死。对接的小学也是公认的江州地区公认的老牌贵族省实验小学。没关系没背景的话,一般有钱人都别指望能上到。
瞅瞅,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提了一嘴巴想让女儿上幼儿园,杜主任就立刻准备好了入学大礼包。
“沈主任,作为嫁入高门的男人,我很没有安全感啊。”
沈青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拧他的脸:“那你要怎样的安全感啊?”
“就是那个XXOO的安全感。”
“无聊!”沈青哭笑不得,点着丈夫的大脑袋,又怜惜地揉了揉他常年被女儿□□的头,“是你闺女长得好,杜奶奶喜欢她。”
杜主任家的孙子人在国外,天天视频都不足以慰藉老人含饴弄孙的心。
“那你说辛子墨他们家的孩子要上幼儿园时,怎么没见你干妈这么积极呢。”雷震东还是暗戳戳,一个劲儿往妻子怀里头蹭。
他老觉得杜主任这是在警告他,青青是有背景的人。
沈青被丈夫蹭的没法子,只能拽起他的大猪肘子:“你傻啊,你忘了杜主任孙子多大啊。跟辛小墨,呸,不许笑,都被你们给带歪了,只差半岁而已。杜主任一开始指望孙子能回国上幼儿园的。”
雷震东咂摸着其中滋味,转头看妻子:“合着咱们是捡漏呢?”
“你以为呢。”
“我以为她是相中我们家宝宝当孙媳妇了。”
沈青啼笑皆非,捶打丈夫的肩膀:“你又胡说八道,我们家宝宝才多点大,不许再乱说啊。”
“我看是有这趋势,不然她为什么老拉着我们宝宝跟她孙子视频啊。”
居然还让宝宝跳舞给给她儿子一家人看。结果他们家闺女直接打了一套太极拳,完了在对方的叫好声中又得意洋洋地来了一套八卦掌,差点儿没一掌直接把笔记本给拍飞了。
不错,到底是他闺女,很有风骨。
沈青跟丈夫咬耳朵:“杜主任那是害怕她孙媳妇是外国人,她还想着让孩子回国展呢。”
“那不就证明相中我闺女了吗?”
沈青赶紧翻过身:“你别吓唬我,不许拉郎配。别老觉得全世界都相中了我们宝宝。”
“那得怪你把我们宝宝生的太好看了啊,从小就是美人胚子。”
沈青哭笑不得,跟丈夫商业尬吹下去:“是你养的好,辛苦你了啊,雷先生。”
雷震东伸手关灯,淫.笑着扑上去,“沈主任,光动嘴都是假把式,来点儿真格好好犒赏我呗。”
灯刚灭了,雷母就过来敲门:“小沈,你定下来给宝宝上什么幼儿园了吗?我听说好点儿的幼儿园都得提前好几天排队。我跟你爸轮流岗排队去,你跟东东带好了孩子啊。”
雷震东伸进去一半的手赶紧撤回头,瞧他妈,真是不会挑时候。偶尔全家人团聚一下也能给她亲儿子添堵。
“没事儿,妈,青青已经安排好省直机关幼儿园了。”
雷母这才放下心来,对着自家老伴酸溜溜:“看看,还是人家有背景的好。省直机关幼儿园,花钱都塞不进去。”
雷父倒是挺乐呵:“优质资源总是有限的啊。如果真众生平等了,那人们还奋斗个什么劲。反正孩子总归都有学上,不过是好学校跟一般学校的差别罢了。”
雷母叹气:“我就是觉得吧,你说,小沈她家条件那么好,当初她妈是怎么看上她爸的啊。”
去年下半年,付强的缓刑期都快要过去的时候,警方查获一起金融大案的时候,居然查到了他之前参与诈骗洗钱。
后来徐科长还没整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付强的死缓就撤销了,被直接执行了注射死刑。
因为这个,徐科长那位素未谋面的亲家母又被人翻出来好好说道了不短的时间。
“你说,她要是老老实实留在江州城,或者干脆出国去找了她那位舅舅,真是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
同为女人,徐科长都不得不感叹这位亲家母的确好看,比小沈还出挑。宝宝为啥人见人爱啊,因为长得更像她那位外婆。
“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妈要是出国了,还有咱们家东东什么事儿啊。你得往往这方面想。”
雷母仍然摇头:“亏了,她真是亏大了。”
亲爹是留洋回来的物理学家,亲妈是大家小姐。怎么着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居然最后落了那么个下场。要是她自己作死也没话说,偏偏又是个叫人寻不出丁点儿不对的好人。
这人的命运,真是难说。
等到了清明节,雷家人去给沈外婆上坟的时候,沈青倒是主动跟丈夫说起了母亲:“有的时候,我怀疑我妈妈是因为长期缺乏父爱,所以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拥有自己的家。”
“我一直以为岳母是为了让我们相遇,所以才没出国的呢。”
“无聊。”沈青拉起了跪在地上煞有介事向太婆婆许愿可以不用上学的女儿,回头白了眼丈夫,“看看你都把宝宝惯成什么样子了。”
雷震东笑嘻嘻地一把抱起女儿,在闺女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挺好的,说明我们宝宝什么事情都愿意跟父母分享。”
雷母生怕儿媳妇教育孙女儿,赶紧从儿子手上接过心肝宝贝蛋,带着宝宝吃水果了。
“我跟你说过没有,我外公是搞物理的。”
雷震东恭恭敬敬地朝墓碑上老人的名字磕头:“知道,国家的和平稳定有外公的一份功。”他起了身,又笑着问妻子,“外公当年是怎么带领外婆突破帝国主义封锁回来的啊。”
沈青轻轻叹了口气:“没那么夸奖,回来阻碍是有的,不过主要是来自于我外婆家那边。二战还没开始的时候,我外婆父母就带着一家人出国了。后来外婆的父母去世了,但我舅爷爷坚决反对我外婆回国。”
雷震东摸着妻子的后背,点了点头:“的确,一穷二白的,他是心疼你外婆。”
沈青摇摇头,轻声道:“不是,当时还没有开始动乱,物质条件尚且能够得到保证。我舅爷爷是害怕重蹈覆辙,他们的叔叔早年就参加革命了,后来死于内部清洗。”
雷震东捏了捏妻子的手,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这件事对我舅爷爷影响很深,因为舅爷爷最早是从旁支过继给叔叔收养的。后来,我外婆的父母才又收养了他承嗣。他害怕姐姐姐夫会遭受同样的噩运。”
雷震东搂紧了妻子,轻轻地嘘出了口气。在那样的年代中,有海外背景意味着巨大的灾难,被折磨致死的学者不计其数。
沈青合上了眼睛,笑了:“我妈妈还没断奶的时候,我外公就去了沙漠。接下来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他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我外婆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他的生死。可也因为这样,所以她们母女躲过了那段冲击,被保护了起来。”
“外公一定非常挂念外婆跟你妈妈。”雷震东干巴巴地说着安慰的话。所有的英雄背后,都有着家庭的巨大牺牲。
沈青微微笑着:“等到外公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他很庆幸,妈妈是在他出之前生的,所以很健康。在当地出生的孩子,有人患了白血病。”
舅爷爷非常生气,从两国重新恢复邦交之后,他一直动员外婆出国。可是因为外公的特殊身份,这只能是他的痴心妄想。
等到外公去世之后,舅爷爷又一次来回奔波,着手安排姐姐以及外甥女儿的出国事宜,然而希望再一次落空。
“我外婆不肯走,她想留下来陪着我外公。”沈青伸手摩挲着墓碑上两位老人的名字,“但是她想送我妈妈出国。”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出国热盛行。人们常常将此归因于人往高处走,国内经济不达,所以有能力出去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走。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当初刚建国的时候,那些明明已经在国外生活优渥的人为什么还要冲破层层阻拦回来呢?”沈青摇头,“起码我外婆不是为这个。她是怕被吓怕了。她的朋友不是被折磨死了就是被折磨疯了,要么就被折磨成伥鬼了。”
经历过那样的可怕,她自己愿意为了爱情坚守,却不愿意再让如花似玉的女儿担惊受怕。《天浴》中的故事可从来不仅仅是个故事而已。
“可是我妈妈跟她一样执拗,做了与她当年相同的决定,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跟着我爸走了。”沈青苦笑,“其实他们的结局都谈不上多好,对不对?”
雷震东抱着妻子,蹭了蹭她的头:“人一生最重要的是顺应本心。你外婆跟你妈妈都不是会拿世俗标准往自己身上套的人。”
沈青点点头,高兴起来:“对,她们都有自己的选择。”
雷震东看她心情好点儿了,故意逗她:“你说,你外婆拒绝出国,真的单纯为了陪伴你外公吗?你外公家里人也在国外啊。”
“可这儿是他们的故土啊。”
雷震东敲妻子的脑袋:“看看,挺灵光的脑袋瓜子,怎么这时候就不管用了呢。你要散性思维,你外婆带着你外公的骨灰在身边不就结了。这样还能过去陪伴长眠于地下的她父母。”
“那你说为什么啊?”
“笨!”雷震东难得有机会在智商上碾压一次妻子,几乎要翘起尾巴来了,“因为爱情。”
“对啊,我外婆爱我外公,一生不悔。”
“我是说,你舅爷爷爱你外婆。”
“废话,他唯一的亲人……雷震东,你想死啊,你又胡说八道!”沈青死命的掐着丈夫,这人怎么什么都敢乱说。
雷震东被踩的龇牙咧嘴,嘶嘶倒抽凉气,依然不放过长辈:“那你怎么解释你舅爷爷一生未婚。”
“他有女朋友的。”沈青简直要翻白眼了,“我去波士顿的时候,见过他女朋友。”
“那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雷震东煞有介事,“对男人而言,有女友跟结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沈青又要掐他:“哎哟,雷先生,我是不是耽误你春光明媚了。”
“别别别,沈主任,我这是对着你才这么掏心窝子说话的。你想想看啊,你外婆要是不为了避开你舅爷爷,为什么不让你继承遗产?不要说什么怕你会丧失斗志的话,也不要说什么因为那是舅爷爷的心血。你外婆家是大族吧,你舅爷爷还是被收养的呢。”
沈青愣是被雷震东的异想天开雷得里嫩外焦,偏生又找不到话来驳斥。
怀疑这件事堪比疑邻盗斧,你认定了,那么对方的每一个举止都好像意有所指。
舅爷爷在世,她还留在美国的时候,舅爷爷每次跟她聊天几乎都会提起外婆。非常奇怪的是,明明通讯已经十分达了,舅爷爷还喜欢让她当传声筒。
她当时以为老辈人比较传统,不爱这些通讯工具。现在想想,她也真够傻的。明明舅爷爷是个时髦老头,外婆也是摩登夫人,在国内也始终保持着西式生活做派。
“你外婆肯定是明白了弟弟的一片心意,但是不得不回避。”雷震东朝着墓碑上的外公叹气,“你也别恨你小舅子了,人家没揍你已经不错了。人家如珠似宝的姐姐,跟着你回国,守了几十年活寡。”
“雷震东,你今天是不是胆儿特别肥。”
雷震东赶紧求饶:“我这不是散性思维嘛。沈主任你摸摸良心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沈青快要翻白眼了:“我是不是得夸你陪着宝宝上早教课,你自己先飞升了。”
“那必须的,我现在英文单词都能蹦出一百来个了。你要去美国展,我肯定不拖你后腿。”
雷震东曾经问过妻子怎么没直接接管她舅爷爷的医院,结果遭遇了来自学神对学渣的怜悯。她要真去了,雷震东怎么办?天天在家抱孩子,出了门就直接傻眼。
算了吧,女儿已经成天欺负他了。她这个当老婆的实在于心不忍。
“再接再厉啊,雷先生,你总不能输给你闺女。”沈青拍了拍丈夫的肩膀,积极鼓励奋图强的学渣先生。
雷宝宝吃饱喝足了,很有精神继续在太婆婆的坟前哭诉自己的凄惨命运。她好惨噢,她这么小居然要被万恶的学校摧残。
于是她亲妈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什么是真正的摧残。
雷宝宝蜷缩在亲爹怀里头抽抽噎噎:“爸爸,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凶的老婆啊。”
雷震东装模作样:“因为你妈妈成绩好啊,你爸爸我不会她对手。”
雷宝宝同情地摸了摸亲爹的胡茬,决定帮助可怜的爸爸:“嗯,宝宝聪明,以后宝宝成绩肯定比妈妈好,宝宝帮你啊。”
沈青按捺住揍这对父女的冲动,真是满门戏精。
等到幼儿园开学的那一天,雷宝宝更加是戏剧之魂大爆,抱着亲爹死活不撒手,哭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摧人心肝。
“爸爸,宝宝不在的话,妈妈欺负你怎么办啊。”
沈青忍无可忍,将女儿直接从丈夫怀里头扒下来递给幼儿园老师,警告眼泪汪汪的小姑娘:“你少闯祸的话,你爸就可以少替你背锅!”
雷宝宝嘴巴一扁,又要开始水漫金山寺。
旁边一个小姑娘奔过来牵雷宝宝的手:“走,宝宝,姐姐带你进去玩滑滑梯。”
雷宝宝酝酿的哭声就这么烟消云散了,眼睛亮晶晶:“有滑滑梯吗?我要玩。”
已经蹲下.身,做好了女儿扑进怀里的雷震东白张开了双臂。他闺女就这么欢天喜地地跑了,完全无视他这位孤单凄凉的老父亲。
陈媛笑眯眯地跟带着妹妹进去的女儿摆摆手再见,安慰沈青:“没事儿,小孩子一开始都这样,后面你让她待在家里头她还不乐意呢。”
雷震东无比伤心,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念叨:“怎么会不乐意啊。我就讨厌幼儿园,每天中午都要睡觉,我又睡不着。”
“谢谢你,雷先生,宝宝被你培养的中午肯定要睡觉。”
雷震东一步三回头,满心不甘地看着隔着栅栏跟辛一勋说话的女儿。外国语学校附小就在省直机关幼儿园旁边。小学放学时间比幼儿园还早,以后他可以过来接妹妹放学。
瞅瞅,他姑娘眼中就只有滑滑梯跟小伙伴了,哪里有他这位老父亲。
“好了。”沈青哭笑不得,安抚地摸了摸丈夫的后颈,“行了,父母一生都要目送孩子远去。”
雷震东满心惆怅:“所以我是多余的人。”
“傻瓜。”沈青嗔了他一眼,“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父母会老去,孩子会远行,唯独夫妻是携手走过一生的伴侣。
雷震东笑了,在妻子的额角上落下一个吻。
九月早晨的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细长,夫妻俩并肩走在太阳下。
真是个美好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