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教授正准备赶去吊唁,临时调转了车头,这会儿才看到新闻,一脸诧异:“不是说私了吗?我已经安排我们科的护士长去跟沈青通气了。”
分管宣传口子的孔副院长连连摇头,眉头皱得死紧:“新闻已经播出去了,影响已经造成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要私了想避免的影响都生了。”
医务科的胡主任持相反意见:“就是因为这样,反而好谈补偿金额啊。他们那边不占舆论优势了,谈到五万块钱以内还是很有希望的。”
孔副院长不悦:“闹成这样了,完了我们还主动赔钱。这不是公然鼓励其他人也跟着闹么,不管有理没理,闹了我们就是冤大头。”
卢院长已经从最初的烦闷中平静了下来,抬眼看分管医疗的周副院长:“那个咖啡的成分实验室结果出来没有?”
周副院长点点头:“出来了,找了公证处见证,两家的检测结果都显示里头含有氟西汀。”
卢院长站起了身,在显示屏前来回踱着步子,然后看向宣传科长:“事情的经过我这边有材料,你以此为基础写一篇通告出来。写完了给周副院长审核,然后送我这边来。”
宣传科长有点儿茫然:“院长,您的意思是?”
“态度放强硬一点,示意我们走法律程序,奉陪到底。”
胡主任大吃一惊,试探着想要挽回:“院长,这恐怕搞不好会闹大吧。”
“已经架在火上烤了。”卢院长苦笑,“你们以为,外头的还能够由着我们压住这件事吗?对了,老陶,加一句,我从派出所那边得到的消息。那个患者的女儿,对,关珊,尿检结果是阳性,已经被拘留了。”
众人面面相觑,宣传科的陶科长揣摩领导的意思:“那我照实写了?一瘾.君子做的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
卢院长眼睛一瞪,深恨下属实在太不知道变通:“给我拐弯抹角暗示着来!你怕什么,我能得到的消息,真关注这件事的圈里人还不清楚。”
陶科长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立刻就动笔,争取今晚就把稿子拟出来。”
卢院长大手一挥,直接推进了工作计划:“不是争取,是必须。”
这下就连韩教授都有点儿迟疑了:“赶着今晚出去,是不是有点儿太急了?”
“备着,时刻能用到。”卢院长站起身,招呼会议室里的下属,“老陶,你受累加个班。诸位,也别走了,劳驾都跑一趟,跟我去沈主任家里头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吃惊不小。卢院长虽然尊称沈青一声沈主任,但沈青毕竟只是个低年资副主任医师而已。就算有名校海归的背景,但在三甲教学医院也不到被人处处捧着的份上,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行政职务呢。在座的几乎汇集了医院中层以上领导,集体前往沈家吊唁,似乎有点儿过于兴师动众了。
卢院长扫视一圈,带头抬脚:“还愣着干什么,别的我们无能为力。起码,我们要让我们自己的同志感受到集体的关心与温暖。”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医院停车场走,大内科的肖主任暗地里朝韩教授使眼色,这算是个什么情况?医院想硬性处理这桩纠纷。
韩教授下意识地看向卢院长,心里也摸不透这位院长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卢院长正要开自己的车门,不远处车灯一闪,一辆熟悉的小轿车停在了车位上。等看清楚了车牌号码,卢院长惊讶地敲起了车窗:“小赵,这怎么回事?不是让你送何教授去机场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后排车门打开了,昏黄的路灯底下,一位衣冠楚楚的学者模样的中年男人下了车,乍一看有点儿像当年的师奶杀手濮存昕。
卢院长见了他,对着司机的声音都拔高了两度:“怎么回事?怎么拖到现在还没送何教授?小李,赶紧的,重新给何教授订一张机票。这班恐怕是赶不上了。”
“没事。”何教授摆摆手,谢过了卢院长,“是我让小李开回头的。听说挨打的那位医生家里老人走了,我想过去看看。”
李司机看到院长时,心里头就翻江倒海的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因为何教授实在沉默寡言就开了车上的广播,更不该手一抖就调到了本市的名声节目。电视台跟电台同属于广电集团,里头的新闻稿时常内部共享,《都市民生》的专题报道就这样被医学界大牛何教授听到了。
听到了也就听到了,不算什么大不了。可偏生要命的是何教授主动询问了,李司机又忍不住现场直播了。他对沈青的印象不错,自然强调了对方挨打时的凄惨跟医院的无奈。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话触动了见多识广的何教授,赶飞机的人居然直接改签了。
卢院长恨死了司机的碎嘴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尴尬地笑:“叫您瞧笑话了,现在这环境……”
院长充分挥了中华语言文明的博大精深,生动诠释了欲言又止。何教授了然地点点头,只将焦点放在挨打医生的伤势上头:“听说,她受的伤不轻?”
卢院长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何止是不轻。要不是硬撑着想要去见她外婆,她连医院大门都走不出去。一路的血,我真是半点儿都没夸张,脸上全是血。后面我听到他们报上来,我过去看的时候,拖把拖过了放水龙头下面冲,满眼的红。不是我说啊,这要是换个位置,身份颠倒过来,医院能被掀翻了。”
“不换个位置也不能捏着鼻子忍了。”何教授坐正了身体,“都把人打晕过去了,还跟什么都没生过一样?政策已经明朗化了,对于医闹零容忍。”
陪坐的韩教授侧过脑袋不吭声,心道政策也分三六九等,关键看到底执行不执行。
听话听音,卢院长在心里头反复咂摸着何教授的话,试探着出了声:“可不是嘛,何教授,我不瞒您。当初沈青也就是我们挨打的这位医生,是我亲自请进仁安医院的。我们不比超级航母的金字招牌医院。哈佛的博士,摆在哪家医院都是绝对够瞧的名牌,何况她还是临床科研都能扛住的好手。韩教授,我给您找来的这位帮手到底是个什么能力,您是知道的吧。”
一直作壁上观的韩教授不防自己突然被点名,只能附和:“卢院长没蒙我,当初挖我过来时就说一定给我找个能撑起来的人才。小沈给我当帮手,那能力是绰绰有余。”
卢院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当初她回国,好几家医院抢着要。我这是沾了她唯一的亲人外婆人在江州的光,才有希望要到人。我可是跟省人医争了不少时候,才把人招进来的。结果好了,人家在我这儿被打得头破血流,连她外婆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何教授叹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闹成这样,说到底还是医务人员在为医改不彻底跟推进太慢买单。时间久了,从业者都寒心了,再想重新建立起信任-托付关系就难了。”
卢院长苦笑出声:“何教授,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社会可不拿我们当技术工种,以为我们是服务员呢。特色医疗卫生服务,全世界仅此一家别无分店。说是严惩医闹,可你看看从开过年到现在,闹得鸡飞狗跳的还少吗?别看每年通过执业医师考试的人在递增,可人才流失现象多严重,医院最清楚。十年里头培养了四百多万医学生,医生总数只增加了七十五万,这是什么概念?儿科要是再有人辞职,我真打算撤病房了,统统推去儿童医院。挣不到钱,医生护士还天天受气。丁点儿大的小人,一针扎下去没见到血,家长就能一巴掌把人扇飞好几米远。”
何教授赶紧摆手劝阻:“你这就是说赌气的话了。小孩子全推去儿童医院,儿童医院还不得瘫痪了。办法总比困难多,肯定能够解决的。这的确不应该,法治社会,就得依法办事。”
卢院长目光沉了下去,抬头在后视镜中注视何教授。后者眼神坚定,没有移开视线。卢院长笑了,点点头道:“这还是要多听上级专家的指示,这才能跟上时代进步。”
何教授哂然:“你就笑我吧,我知道什么?除了当医生教书,我什么都不会,算哪门子专家。”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专家。”卢院长手都不停,逐字逐句地审阅陶科长被他拼命催出来的通报稿件,嘴上还寒暄着,“就是您这样,嫂夫人得多受累。”
何教授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卢院长看完了稿件,笑着自我解嘲:“林巧稚先生一生未婚,遂成大家。看了何教授您我才知道我成不了专家的原因,心思花在了小家上。”他的手指头在微信回复框中敲下了三个字:“院网。”
陶科长还是有点儿畏缩,传过来迟疑:“现在?”
卢院长毫不犹豫:“马上。”
按照常理,非工作时间阶段,仁安医院的院网不会有什么人浏览。只是医闹伤医事件已经在那个颇负盛名的医学APP上酵,不少人盯着官网瞧。谈落落玩着手机,激动地催促沈青看医院官网上的事件通报:“看看看,主任,医院出面打脸了。还想着要赔一百万呢,我们才不是冤大头。”
仁安医院这一次难得态度强硬,直接声明不会私了,将会依照法定程序处理此事。通报的下方还附上了《都市民生》的新闻报道。
护士长一脸茫然,不明白医院为什么突然间变了张脸,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她看了眼兴奋不已的谈落落跟顾钊,最终目光落到了矛盾焦点人物沈青脸上。只是这位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只扫了眼通报,重新回归之前的那个帖子,APP在线的医生护士们扬眉吐气完了,重点关注起这起死亡案例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专业人说专业事,5-羟色胺综合征被重新提及。有人说仁安医院是倒霉催的,咖啡里头都检测出含有氟西汀了,不进医院说不定直接在家里头就死了。也有人说临床还是得更小心些,当时患者满床打滚要求杜.冷.丁止痛时,很可能就已经出现问题了,再上杜.冷.丁就是催命。还有人嫌弃这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夜班多少病人,家属都跑得没影儿了,指望医护一对一服务,现实吗?最后的焦点还是集中在了医护太少,病人太多上面。
房门“吱嘎”一声开了,雷震东端了面条跟小菜进来,分开碗招呼房里人:“都饿了吧,你们陪着你们沈老师先吃点儿面条垫垫肚子。”抬起头,他见到了护士长,连忙致歉,“我再去拿一个碗。”
谈落落赶紧站起身表态,强调自己不饿。顾钊暗地里踩了下她的脚。雷震东的意思他都能看出来,招待他们是假的,想借着他们劝沈老师吃点儿东西才真。
护士长立刻笑道:“你们吃,我是不敢吃晚饭的,你们还要长身体呢。”说着她借口要出去看看,准备寻个僻静角落电话韩教授。韩教授手机操作不熟练,微信基本上语音,当着沈青的面,有些话护士长不方便说。
沈青作势要起身去灵堂,被雷震东按住了肩膀:“你不吃,他们也不好意思动。你当主任的人,总不能饿着他们。”
沈青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去外头看看吧,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护士长他们都给我帮忙呢。你安生坐着吧。不是什么亲戚,是我以前的战友。出差经过江州,听说了就过来看看。”房间里头开了空调,雷震东帮妻子披好了外套,又向顾钊跟谈落落道歉说招待不周。两人连忙表示没有之后,他才出去接着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
赵勇站在灵堂当中,朝灵位行了礼,关心了一句战友的妻子:“怎么样,你爱人好点儿了吗?”
雷震东苦笑了一声:“醒过来了,他们科里头的医生护士帮忙照应着。”
“我进去打声招呼吧。”赵勇想着应该是这个礼数。
雷震东摇摇头:“算了,她现在样子狼狈,谢谢你这份心意了。”
赵勇没再坚持,只跟着叹气:“本来想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给老三扫墓。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们都有家有业,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地底下,想想都可怜。”
雷震东沉默了一瞬。当初老三出事,对他们兄弟都是沉重的打击。时隔多年,他依然不愿意触及。
赵勇没有等他回答,先自言自语起来:“你就算了吧。家里头有这么大的事,先照应好家里人再说。我们几个先过去了,帮你也上柱香。”
雷震东点点头,语气有些含混:“你们先去,等我忙罢这阵子就过去。”
赵勇原本想找老战友喝酒聊天,此刻也不方便久留,只跟雷震东打招呼先走了。临出门前,他还开了句雷震东的玩笑:“还没孩子呢?该要一个了。生老病死,总得有个传下去的。”
雷震东含糊了一句,只替妻子向赵勇道歉:“对不住,下次有空过来吃饭。我爱人说到时候一定好好招待你。今天实在是太失礼了。”
房门开了,顾钊端着吃空了面碗出来。谈落落那个小丫头片子嘴上说着不饿,一大海碗面条,她一个人呼呼啦啦干掉了三分之二,沈医生根本没吃几根。顾钊看着雷震东拦下了他战友,暗地里感慨,护士长说雷震东才是丈夫楷模真没错。连客人都替沈主任挡了,的确会心疼老婆。
赵勇连忙阻止雷震东:“你忙你的,跟我客气什么?”
雷震东摆手:“没跟你客气,我正好要出去接一下我爸妈。不瞒你说,真是顺路。”他转过身接过了秘书递来的包装盒,快步进了房门,送到沈青面前:“你的手机摔坏了,先用这个。我出去一趟,爸妈不放心你,从兴义赶过来了。他们没来过这边,我过去接下人。”
谈落落吃的肚子溜圆,好奇地问沈青:“主任,你老家在兴义啊?”
沈青没计较她的冒失,言简意赅地作答:“是我公公婆婆,我父母已经过世了。”她坚持站起了身,帮雷震东整理好了衣领,“嗯,你路上小心点儿,开车别急。”
雷震东摸了摸妻子的脑袋,叮嘱她不要累着了,这才转身出门。
赵勇揶揄了一句雷震东:“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妻管严,出门都得报备。”
雷震东叹了口气,领着战友往门外走:“她也就剩下我了。”
护士长在走廊底下打电话,撞上雷震东出门,赶紧朝边上避了避,压低了声音:“教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费了半天功夫才说服沈青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医院就变了张脸。
韩教授还想知道为什么呢。跟在院长以及那位大名鼎鼎的何教授后头,他只能含糊地表示:“我们快到了,见了面再说。”
导航仪引着车子开到了沈青说的地点。卢院长看着老洋房感慨了一句:“看着就是有底蕴的。”一般的人家哪里负担得起在美国学医的费用,起跑线就不一样。
何教授下了车,目光落在老洋房上头,没吭声。
韩教授事先通了气,沈青跟护士长一道儿走到门口迎接领导,朝卢院长鞠躬致谢:“院长,劳您费心了。”
卢院长赶紧拦住她,侧身指着身旁的何教授介绍:“小沈,这位是何教授,听说了你的事情,十分关切,过来看看你。”
天色早就暗了,院子里头光线微弱的很。沈青此时才注意到院长身旁站着的不是医院的同事。她愣了一下,朝对方鞠躬:“谢谢您,何教授,劳烦您了。”
灯光从屋子里头照出来,沈青的脸全部落在了阴影当中,看不清眉眼。何教授向她点了点头:“不用客气,还请你节哀顺变。”
廊下种着棵树,昏黄的灯光下辨认不出树的品种。然而那绿色深沉如墨汁,饱满的几乎要流淌下来,溅了人一脸暗黝黝的色调。光影斑驳间,沈青抬起了头:“谢谢您。”
院子门出了一阵哗哗的响动,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早点辞职算了,有什么意思啊,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才是正经。”
雷震东陪着父母进家门,看见沈青立在廊下。夜风瑟瑟,她身上套着的那件薄外套被吹成了风帆,好像下一秒钟,她就跟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吹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地快走两步上前,笼住了她的肩膀:“怎么出来不多加件衣服。”拉上了拉链之后,他才抬起头朝卢院长点头致谢,“您能来,我们夫妻都感激的很。”
卢院长赶紧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静:“应该的应该的,沈主任是我们医院非常重视的人才。我进去给老人上柱香。”
韩主任暗地里松了口气,赶紧跟着往灵堂走。沈青没动,只等着雷震东的母亲:“妈,我来拎箱子吧。”
雷母还没话,雷震东已经拎起了箱子往里头,叮嘱沈青:“你别逞强,好好休息才是真的。”
卢院长上完香以后,又安慰了几句沈青,倒没有匆匆离开,而是跟雷震东到边上说话去了。
沈青自然不好让公婆帮忙料理自己外婆的丧事。见长辈舟车劳顿,她赶紧招呼两人进屋休息。雷父平素就沉默寡言,此刻面对失去了亲人的儿媳妇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只念叨了一句:“有事你让震东去做。”,就顶着妻子的白眼走到了一边,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雷母恨不得能在丈夫背心上剜个窟窿。可她这一趟从老家过来还有个重要目的,暂且只能放过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丈夫。她拉着沈青的手进房间,对着儿媳妇叹气了许久:“你也真是命苦。”
顾钊送水果进房,听了这句话,心想,原来不会说话跟年龄没什么关系。沈主任的这位婆婆,真快赶上谈落落那个小护士了。婆媳俩说话,顾博士自然不好多待,送完了水果赶紧出门。
门一合上,雷母就拿出了个香包让沈青带上。
沈青看那香包里头装着个符咒一样的黄纸,本能地问了句:“妈,这是什么?”
“保家宅平安,挡煞用的,我特地去求的。”雷母上下看了眼儿媳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你可是年纪不小了。”
谈落落在门口听了一句,觉得有些怪异。这是在办丧事呢,虽然都说是喜丧,可是说生孩子,是不是有点儿怪怪的。她跟实习医生蓝晓咬了回耳朵,两人都悄无声息地从房门口退开了。
疲惫与难堪涌上心头。沈青抿了下嘴唇,轻声道:“我要守孝。”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守孝,赶紧生孩子是正经。”雷母已经受够了儿子儿媳妇的明日复明日,直接当面锣对面鼓,“这一次,我跟你爸就留在江州,等着伺候你生孩子了。”
沈青死死咬着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妈,我能照顾自己,哪里能劳累你跟爸爸。”
雷母一点儿也不含糊:“我这是伺候我孙子。”
沈青猛的站起了身,双手紧紧攥着,根根骨节泛白,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头吐:“妈,我出去招待一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