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将急切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他对牛达说:“我们都沏点茶喝吧,口有些渴。”先前,曲魏因为急着要汇报情况,把梁健他们也搞得很急,一坐下来就开始讨论,连茶水都没有倒。如今,梁健已经明白了曲魏要汇报的事情,反而不那么着急了。
“不好意思,我给忘记了。”牛达就急站起来,去准备茶水。一杯杯热茶到了面前,压抑的心情才舒缓了不少。金灿看了看茶,喝了一口道:“这杯绿茶下去,今晚注定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朱怀遇开玩笑地道:“金秘书长只要不睡,我就一直陪着。”曲魏也难得地笑道:“朱秘书长,你想好处,金秘书长能让你陪吗?”老朱说:“这倒也是,我级别不够。”
金灿朝朱怀遇瞪了一眼:“老朱,少跟我开这种玩笑。”似是无意,金灿眼睛的余光向着梁健飘了一下,就收回了。梁健也察觉到了金灿的目光,但他当作没有看见,他觉得金灿暖暖的目光恐怕也是下意识的。
梁健这才说道:“我说要用中西部展,来解决宁州房价问题,其实进一步的意思是,中西部的展可以解决江中展瓶颈的问题,包括了宁州的房价问题。现在来说房价问题。我想到三个举措:一个是产业转移腾地……二是开辟新的投资市场……三是推进租购同权,特别是落户问题,有一招我们宁州要走在前面,打破户口壁垒,让租房者可以落户、孩子可以就学……”
众人听了梁健的解释之后,心中都了然了起来。但是,唯一的问题是曲魏问出来的:“这些举措,我们宁州可以举双手赞同,但是必须省委两位主要领导同意才行啊,如果他们不同意,就万难推进。”
梁健说:“沈书记那边,我有把握。戚省长那边,肯定不会同意,但是我可以争取更多常委的支持,通过有些方案。”梁健这么说的时候,其实脑海之中想到的就是北川。但是,他没说出来告诉各位。一直在边上听着的沈连清道:“各位领导,如果常委会上能通过,至少形成了一种新的增加土地供应量的办法,也拓展了新的投资机会和渠道,同时又解决了民生问题,是一举多能的好举措啊!”
沈连清跟了自己这么久,很快就能领悟自己的意思,尽管每一项自己都没有说透。梁健又对曲魏道:“曲书记,下一步我要向沈书记去建议有些干部的使用,工作都要靠人去推进的。你这里也考虑一下,到时候给我一个方案,我也可以帮你们宁州去推推。”曲魏当即就说:“我这里是有考虑,到时候具体向梁省长汇报。”
在曲魏的想法之中,早就想要让沈连清回到市政府担任常务副市长,为他下一步担任市长做准备。沈连清来到宁州之前的职务就比较高,前期都是在熟悉宁州工作、积累工作经验,该到厚积薄的时候了。
事情商量停当,就各自分头行动。他们商量完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了。梁健说:“已经晚了,我们都抓紧回去休息吧。”其他人也都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牛达在前面给梁建开会议室的门,梁健刚迈出一步,愣住了。
因为,会议室的门外,站着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戚明的秘书汤东明。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已经偷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吗?
后面的曲魏、朱怀遇、金灿、沈连清等人刚走出来,也都愣住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想,如果他们刚才讨论的,都被汤东明偷听了去,并且报告了戚省长,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灾难。
“梁省长,我有个事想向你汇报一下。”汤东明的脸上没有慌张,而是一份平静,梁健感觉他不像是来偷听的样子,就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先回去吧”,然后对汤东明道:“东明,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汤东明就跟着梁健,向他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曲魏、金灿、朱怀遇等人都看着汤东明的背影,不知道他这么晚了,来找梁省长到底有什么事?
牛达快速开了梁健的办公室门,梁健客气了一下,让汤东明先进。但是,汤东明让在了一边,怎么都不敢捷足先登。梁健就先进去了。对于戚明的这个秘书,梁健的印象并不是特别差,而且还有一点好感。因为汤东明在众多秘书之中,还是懂规矩的,身上也没有骄奢的习气。只不过他是戚明的秘书,梁健自然也不会跟他走近。
而今天汤东明竟然这么晚了,独自来找自己,这就有些蹊跷了。梁健没有走到办公桌后面去,而是走向了沙,顺口对汤东明说:“东明,过来坐。”言语之中带着一份亲切。
牛达给梁健续茶,又给汤东明泡了一杯茶:“汤处长,你用茶。”汤东明:“谢谢,牛处长。”汤东明在梁健和牛达对待自己的态度之中,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丝温馨。这种温馨有些久违。
“东明啊,戚省长他们已经喝好回去了吗?”梁健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汤东明没有靠在沙之中,而是笔直坐在沙的边缘,听到梁健问话,他又直了直身子,回答:“梁省长,戚省长他们都已经结束了,我把他送回家之后,才过来的。”从这句话中,似是能听出来,汤东明并非是因为戚明的吩咐才过来的。
心里有了这个判断,梁健就直接了当地道:“刚才,我们商量的事情,你在外面听到了?”汤东明也不讳言:“没有听全,小会议室的密闭性是很好的,但是因为晚上比较安静,所以也听到了一些。不过,梁省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戚省长,请梁省长放心。”梁健直视着汤东明,认为他不是在糊弄自己,于是问:“东明,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汤东明听到梁健这么问,也看着梁健道:“梁省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梁健点了点头说:“你说吧,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一栋楼工作的。”汤东明头微微低下:“梁省长,有机会的话,希望梁省长能考虑放我出去。”
汤东明的这个要求,着实让梁健有些意外。省长秘书这个岗位,是很多人都争着、抢着都要当的。汤东明却想要离开。
梁健:“东明啊,你提拔的事,这得省长说了才算啊。”汤东明摇了摇头说:“梁省长,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求组织上提拔我。我的意思是,只要放出去就行,平调没有问题,甚至不担任实职也没有关系的,梁省长。”这就让梁健更加诧异了,他说道:“东明,这就更难了。你现在的岗位特殊,省长秘书如果以平调的形式放出去,那省长该有多没面子;如果以降职的形式放出去,那就是在打省政府的脸了。”
听了梁健的话,汤东明的脸都苦了下来,他知道,梁健不是在信口开河。在机关当中,进有门槛,出有规矩,都得有一个说法。汤东明想要以平调或者降职的形式出去,恐怕是不大可能。梁健看出了汤东明的忧愁,就关心地道:“东明,是我对你关心不够。你看,我是常务副省长,也算是省政府的内当家。你有什么困难,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协调解决。”
汤东明看了一眼梁健,又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来:“梁省长,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尽管服务领导是我的本职工作,可是我不想出事。梁省长,我现在做的有些事情,突破了我的底线,也突破了一名党员干部的底线。所以,我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梁健又问:“东明,你可以具体说说嘛?”
汤东明抬起头,看了眼梁健,摇了摇头说:“梁省长,我能说的,只能到这里了。如果梁省长不能帮我,就当我没有来过,谢谢了。我这就告辞了。”说着,汤东明就站了起来,准备向外走去。
“东明,你等一等。”梁健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知道,汤东明肯定以为他梁健是要套话,才想要离开的。
汤东明停住了脚步。梁健走到他的身边道:“东明,从心里来说,我是希望能从你嘴里了解更多的信息。但是,从职业操守来说,你不告诉我,更能引起我的尊重。今天,你能来找我,是对我的信任,我很高兴。你的事情,我也会放在心上,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帮你推荐,争取让你早点出去。当然不是以平调或者降职的形式,而是以提拔的方式。这不是为了你个人,也为了省政府干部今后的健康成长。”
汤东明眼眸之中流露出感激:“谢谢梁省长。”
梁健又说:“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做。”
汤东明看着梁健:“请梁省长指教。”
梁健说:“你收到的每一分不义之财,都不能动,要放在安全的地方,并做好记录,这也是自保的一种方法。”
汤东明先是一愣,然后无声地朝梁健鞠了一躬之后,离开了。梁健心中很能理解,秘书是不好当的,所以他才答应帮一帮汤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