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梁健看着广豫元说道。
广豫元也不客气,开口就道:“我觉得您的这份整改计划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
梁健愣了愣,这份整改计划,是沈教授拟定的,他和娄江源都看过多遍,虽说在一些细节上可能还有些欠缺,但如广豫元所说的大问题,却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梁健倒也想听听,他所说的大问题到底是什么。
梁健没说话,看着广豫元,示意他继续。
广豫元没先说问题,反倒是问了梁健一个问题:“我听说,这份计划是知名教授,沈言溪写的,是吗?”
梁健点头。
广豫元一直面无表情地脸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接着说道:“既然是沈教授写的,那么出现这个问题,倒也是不奇怪。”
梁健不由好奇,追问:“这是为什么?”
广豫元答:“沈教授在学术上确实很厉害,尤其是环保生态方面的研究,可谓是国内执牛耳者。但是,他的研究,不够切合实际。就拿这一次的整改计划来说,如果单从这份文件本身来说,结合太和市的生态环境,确实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方案。但是,太和市,不仅仅只有自然环境,还有人。人才是太和市,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梁健心底里原本对广豫元的那一丝不满意,听到此处就没有了。“你继续说。”他已然认真了很多。
广豫元点头。
“沈教授在方案中提出的沿河造林,鼓励农民种植经济树木,这些点子都是好点子,但放在现实面前,问题就会很多了。先,沿河造林。按照目前太和市目前的财政情况,必然不可能在造林的过程中进行大投入,那么前几年的造林成效必然会很低,到时候,各方面压力就会随之而来,您能扛得住,但下面的人不一定能扛得住。其次,种植经济树木。农民放弃传统耕种方式,改为种植经济树木,经济树木的成长期长,先不说等到收获的时候,收益是否能达到预期目标。单说这长达几年的成长期,对于这些穷怕了的农民,只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才能让他们心动。所以,这一点要想实施,也必然是十分困难的。”广豫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梁健,等着他的反应。
梁健皱着眉头,细细地考虑着广豫元的话。不得不说,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前面关于沿河造林的担忧,梁健也是考虑到过,但这一点,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事在人为嘛!太和市的财政问题虽然严峻,但事在人为,总是能想到办法。但后者,确实是个大问题,广豫元确实考虑到了关键点上,看来这个问题,还得再仔细研究一下。
梁健抬眼看广豫元,问他:“还有其他的吗?”
广豫元沉吟了一下,才开口:“确实还有一些,但还需要跟切合一下太和的实际情况进行考证一下,所以暂时先不提了。梁书记,你觉得我刚才说的两点,可有道理?”
梁健笑了一下,道:“你忧虑的这两点,确实是大问题,值得重视。不过,这也并不代表这两个点子,就不适合太和市了。有困难,先想办法解决。实在解决不了,我们再想办法换条路。你说,对不对?”
广豫元抿着嘴,没接话。梁健笑了一下,道:“这样吧,回头找个时间,你跟我一起,跟沈教授见个面,我们再就这两点讨论一下,你看怎么样?”
“也行。”广豫元点头。
“另外还有事吗?”梁健问广豫元。广豫元会意,立即站了起来,道:“那您先忙,我出去了。”
梁健站起来送他,一边走,一边说:“如果缺什么,跟小沈说。住宿的话,我已经让办公室那边给你安排了,你今天就收拾一下,明天再正式上班吧。”
广豫元道:“没什么东西,不用收拾。早点上班,早点熟悉,方便工作。”
“你自己决定。”梁健说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门口,梁健亲自拉开了门,广豫元点点头,谢了一声,出去了。等他走远一点,梁健关上门,脑子里一边回想着广豫元的话,一边忙去将那份整改计划的方案找了出来,又细细看了一遍。这一遍看下来,梁健现了不少之前没现的问题。就像是广豫元说的,沈教授的专业性毋庸置疑,但方案上,不够接地气。看来,还真得找沈教授,再好好研究一下。
想到这里,梁健就想给沈教授打电话,这手机刚拿到手里,门却忽然打开了。沈连清从来不会不敲门就进来,梁健抬头看去,是沈连清,却是慌张的沈连清。
“书记,不好了,出事了。”沈连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静,可脸上的慌张却忘了藏起来。梁健心里咯噔了一下,沈连清跟着自己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遇到很多了,能让他这么慌张,必然不是小事。他忙问:“什么事情?”
沈连清道:“徐部长的车出车祸了。”
梁健腾地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徐部长走了都快一个小时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高速上了。高速上出车祸,那可不是小事。梁健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西陵省的格局刚刚有点起色,如果这个时候,徐克华出了事,那西陵省的这湖水恐怕就没有清的机会了。
梁健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广豫元那边通知了吗?”梁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沈连清快步跟着,答:“我刚刚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具体位置在哪,知道吗?”梁健问。
“在靠近高速入口的一个三岔路口。徐部长的车,为了避让突然冲出来的几个人,撞到了旁边的一辆大货车上。”沈连清的回答,让梁健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他说高速入口?那就不是在高速上。梁健皱眉,转头问沈连清:“什么时候出的事?”
沈连清回答:“大概有二十分钟了。”
“那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梁健责问:“走的时候,不是让你通知明德,派辆车护送到高速入口吗?”
沈连清低了头:“我确实通知了明局长,但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
梁健止不住的烦躁,徐部长的车虽然没上高速,但与一辆货车撞在一起,这后果,梁健不敢想。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烦躁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后,问沈连清:“那现在人怎么样,知道吗?”
“还不清楚。”沈连清的声音中透着些内疚。
到了楼下,正好看到广豫元准备上车。梁健喊住了他,道
:“我们一起走吧。”
广豫元看了梁健一眼,点头。他的神情,绷得像是随时都会裂掉一样。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梁健给明德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只好先放弃了。
徐克华已经被送到太和市人民医院。梁健他们赶到急救室的时候,看到徐克华头上包着白纱布,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旁边坐着同样包着白纱布的司机,心略微松了松。广豫元情难自禁,跑过去,拉着徐克华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确认除了些皮外伤之外,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可听到徐克华说秘书小许伤得很严重后,这脸又沉了下来。
梁健上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陪徐克华在抢救室外面等着。大概等了三十分钟,明德气喘吁吁地赶来。
当着徐克华的面,梁健不好责问些什么,只是问了车祸的事情。问得差不多的时候,明德忽然给梁健使眼色。梁健会意,跟明德走到了一边,沉下脸,问他:“怎么了?”
明德朝徐克华那边看了看,见他们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梁书记,这回的事,恐怕有点麻烦!”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那几个行人只是受了点惊吓吗?”梁健皱眉问。
明德苦下脸来,道:“他们是没是,但是他们是故意去拦徐部长的车的!这几个人是娄山村的人!”
明德的话,犹如晴天里的一声旱雷,桄榔一声,将梁健给惊得愣了神。好一会,才回过神,怒火压抑不住地从心底里冒出来,要不是顾忌着不远处的徐克华等人,梁健恐怕就要破口大骂了!
梁健问明德:“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拦徐克华的车吗?”
“上次娄山煤矿医药费的事情,您还记得吗?”明德问道。梁健豁然想起,前几天娄江源似乎跟自己提过,上次娄山煤矿的人和娄山村的人打架,约定好该娄山煤矿承担的医疗费,他们只承担了一半,另一半赖掉了。前段时间,娄山村的人还来上访了。当时,梁健因为秘书长一职的事情,也是无心顾及,再说,经过上次打架的事情后,梁健对娄山村的这摊子烂事,也实在是有些厌烦,就没去管这件事。没想到,这帮子人,还真是神通广大,竟然去拦了徐克华的车。可是……
梁健忽然心中一动,沉声问明德:“徐部长的车单独走的。他们为什么不拦前面闫部长他们的车,为什么单独拦徐部长的车?而且,他们怎么认出徐部长的车的?”
“这……”明德支吾着,不敢回答。
其实,答案两人心里都明白,只是都不想挑明。
梁健哼了一声,道:“去查。查不出来,你就自己去跟徐部长解释吧!”
明德闷闷地点头,准备要走,又被梁健叫住。梁健盯着他,问:“我让小沈通知你派车跟着,你为什么没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