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开始梁健问叶海有没有办法弄五十万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的话,那么梁健后面这句走正常程序,就一下子让叶海意识到了,梁健所谓的弄个五十万是怎么个弄法了。顿时,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梁书记怎么回事?竟然想出这么荒唐的主意,要是这么容易弄钱,这太和市的财政至于红了这么久嘛!叶海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但却也只敢在心底。这太和市有许多人都轻视梁健,觉得他年轻。可叶海不一样,虽然他也认为梁健年轻,可或许就是因为年轻,所以做事才敢有这样的血性,别人不敢的,他都敢。从某种角度上说,叶海还是挺敬佩梁健的。
可是,这件事,叶海觉得梁健的想法太轻率了。叶海犹豫来犹豫去,终究还是觉得没办法接下梁健这任务,开口劝道:“梁书记,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
在叶海看来,这事即使办成了,也是后患无穷。太和市的这些煤老板,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这一点,叶海平日里跟他们斗智斗勇,深有感受。而且,前段时间的罚款事情,已经弄得是怨声载道,接下去整改计划一旦全面展开,关闭中小型煤矿也是势在必行的。这个时候,如果再去从这些老狐狸的兜里抢五十万出来,按照这些老狐狸周扒皮的个性,叶海敢肯定,这五十万即使拿到了,也是拿得不安稳的。到时候,这些老狐狸一边伸手给钱,一边转头就给闹到省里,省里怪罪下来,他自己难逃其责不说,恐怕那个整改计划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万一要是因此而搁浅,那就是大大的划不来了。
不过,这些话,叶海并不敢说出口。但他不说,梁健心里也自是清楚。太和市的整体情况,梁健或许没有叶海了解,但西陵省里的情况,梁健肯定比叶海了解。这个时候,省里那几个大佬都在为了自己下面的那个市委秘书长的位置而争的不可开交,最是时候梁健动些小动作。
梁健相信,在罗贯中眼里,五十万必然是比不上一个市委秘书长的位置的。这也是,他敢有这样荒唐念头的原因。
当然,这些话,梁健也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情,下面的人知道得太清楚,反而容易坏事。面对叶海的劝阻,梁健回答:“妥不妥当,也只能这样了。不然你能给我变出五十万来?”
叶海沉默。
梁健又道:“这件事要快,你加紧一下,三天内,钱款手续都要到位,然后跟刘韬那边联系,好让她进行下一步。”
叶海心里一万分不情愿,可对于梁健这样的态度,他也只好应下。梁健清楚叶海的性格,他优柔寡断,缺少一点魄力。所以,让他做事,就要果决,以下命令的方式。不逼他一逼,他是不会爆出潜力的。
梁健有些不放心,又嘱咐道:“你别顾虑太多,只管去收钱。其余的,我会处理。”
听得梁健这样说,叶海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在他想来,到时候要真闹到省里,自己定然是要第一个被问责的。但事情已经应下,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也就只能放开手去做了。
叶海咬了咬牙,丝毫没有意识到,似乎每次梁健交给他任务时,总是能将他逼到这样不得不放手一搏的地步。
梁健刚挂电话,沈连清正好进来,对梁健说道:“书记,娄市长来了。”
梁健微愣后,忙道:“快请他进来。”
沈连清侧身,让进娄江源。梁健站起来,引他在沙上坐下。沈连清泡了茶过来,又问梁健:“那会议的时间,要不要往后挪一挪?”梁健这才想起,刚才让沈连清通知了一些人过来开会,刚要说话,听到这话的娄江源插进话来:“你有会啊?那我晚点再过来好了,你先忙。”
说着,起身要走。梁健拉住他:“没事,就是一个小会,刚刚才通知的,人都还没到,让小沈再通知一下好了。”说罢,转头吩咐沈连清通知他们改时间,具体时间再定。
沈连清出去后,梁健看向娄江源,问:“过来找我,什么事?”
娄江源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来问问,沈教授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梁健回答:“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就等着第一笔资金到位。”
提及钱,娄江源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问梁健:“第一笔资金大概多少?”
“本来应该是一百万,但我们条件艰苦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能先想办法弄个五十万,后续的后续再想办法。”梁健回答。
娄江源听出了梁健话中有些不太符合实际的东西,看了梁健一眼,问:“五十万,按照太和市财政的情况,好像也没这么容易拿出来吧。难道,你跟其他部门都沟通了?让他们把小金库都掏出来了?”
梁健笑了起来,道:“小金库这三个字,现在可不能轻易说了。上次中央会议已经严令禁止小金库了。”
娄江源翻了个白眼:“会议是会议,到了下面真的实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信,你去问问你下面的综合办,我就不信真的没有小金库!”
梁健笑着反问:“有他们就能告诉我?”
娄江源也笑了起来:“这倒也是。那你这意思,这钱不是各部门的小金库里来的?那是哪里来的?”
梁健回答:“我让叶海去想办法了,具体哪里来,我不问,也不管。”
娄江源略一想,就想明白了,当即这眉头就皱了起来,担忧地问梁健:“这不太妥吧?万一闹起来,影响到我们的整改计划,就不值当了!”
梁健道:“现在省里面应该顾不上这五十万的事情,所以,我们动作快一点,出不了事。”
娄江源到底也是一市之长,对省里面的风吹草动,还是有些知晓的。这几天,讨论会上罗贯中和霍家驹就差没打到一起的状况,他已经听了好些传言了。原本还以为是一些无聊的人夸大了事实,但听梁健这么一说,又有些相信了。
刚开始他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市委秘书长的位置,为什么能让这些大佬如此动容。但转念再想想太和市的情况,别看太和市的财政是赤字的,但太和市内的煤矿企业每年为西陵省创造的GDP却是排在前位的。何况,太和市的煤矿,一大部分都是罗贯中的心头肉,那是禁脔,一般人都是动不得的。而,这一次来了一个梁健,偏还想动一动。罗贯中不好直接动梁健,正好有机会可以插根针,自然不会放弃。霍家驹被罗贯中压了这么多年,现在有机会,可以稍微培植自己的势力,即使微不足道,但能给罗贯中眼里扎根钉,那也是好的。这么一想,娄江源就明白了。
但,情况虽是这样,娄江源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对梁健说道:“依我看,现在关键时刻,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梁健看他,问:“那你说,五十万怎么办?”
娄江源迟疑了一下,道:“要不,我们两个人凑凑?”
梁健笑了起来:“凑个五十万,倒是不成问题。可是接下去呢?到时候,一百万,两百万,一千万的?也我们两个人来凑凑?还是,拉着更多人一起凑?”
娄江源有些讪讪。梁健倒也不是成心想噎他的话。只是,如果说他自己的想法荒唐,那娄江源的想法就是天真。一个市长,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还真的是让梁健有些意外。
他看着娄江源认真说道:“其实,在我看来,这笔钱是那些煤矿老板应该掏的。而且五十万,摊到每个人的头上,也没多少。这些个煤老板一个个肥得流油,也该为太和市奉献一下。”
被梁健噎了一句的娄江源,不好再劝梁健。虽依然担心,但也清楚,自己刚才这想法,确实是过于天真了。只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最终,也只能是叹一声,随梁健了。
娄江源转移话题,问梁健:“上次娄山村和娄山煤矿的人打架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你清楚吗?”
梁健有些奇怪娄江源怎么忽然想到这件事了,便道:“这不是过去有段日子了吗?据说,娄山煤矿该赔的钱也赔了,难道又出什么问题了?”
果然。娄江源说:“今天上访办那边反馈过来,说是有人来上访,说该娄山煤矿赔的医疗费并没有赔,而是找了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赖了。”
梁健一听,就皱起了眉头,问:“真的假的查证过了吗?”
娄江源沉下声来,道:“一半真,一半假。医疗费娄山煤矿赔是赔了,但赔了一半,还有一半没付。主要的理由是说,他们那边也有人受伤了,这剩下的一半,就算是相互抵消了。”
梁健顿时就不爽了,这当时说好的事情,转头变卦,真当他好欺负不成。这大金牙,看来上次罗贯中的出现,给他壮了不少胆,上次出事他连面都不露一个,谈好的事情又变化,还真当自己是老佛爷,没人敢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