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就有纪委的人,敲响了梁健家的门。他们是来拿那个一百万的筹码的。项瑾看着他们仿佛搜家一般在梁健的书房中翻找着,莫名地觉得有些烦。她带着些不悦的口气,问:“还没找到吗?”
其实,她已经看到了其中有个人手里已经拿到了那个浅绿色的筹码。这个筹码她是看到过的,她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竟然价值一百万。那些明显不想停下的人,只好停了下来,一人看似是组长的人,客气地笑着,说:“找到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带着人离开。
项瑾的身份,不是秘密。梁健的事,还没完全定论下来,他们终究不敢太造次。他们一走,项瑾就给留在医院的梁东方打了电话,把这件事跟梁东方说了,让他转告梁健。
病床前,梁东方一脸担忧地看着梁建,问:“小健,他们会不会要抓你进去啊?”
梁健看了一眼依然靠在沙中养神的唐国和,这两天他就没离开过病房,但他和梁健之间,并没有说过什么话。梁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说:“爸,你不用担心。我没做过,就不会有事的。”
唐国和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依然锐利,落在梁健脸上,梁健几乎立即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他转头看他。唐国和问:“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你?”
梁健从来不知道唐国和是干嘛的。他说话时,给人一种不容拒绝,却又不会让人不舒服的感觉。梁健回答:“我认为,有两点可能。”
唐国和看着他,等待他详细的解释。梁健继续说道:“一,大概跟治水行动有关。治水行动从短期来看是影响了那些大企业的利益的,所以他们不甘心,想要通过我来影响整个治水行动。但,我在整个治水行动中,只能算是小半个军师的功能,主要决策人是张省长。所以,我认为,他们可能还是想通过我来打击张省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可以推测,背后可能会有江中省一把手华剑军书记的身影。”
唐国和问:“为什么这么推测?”
梁健想了一下,将他心里的那些依据说了出来。华剑军到江中省也有一段时间了,但除了那一次常委会上的大交易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动作。那次常委会,虽然让他在江中省建立了一点根基,但并不稳固,这些用利益换来的东西,自然也能够被别人换走。而与华剑军相比,张强在江中省的根基无疑是十分稳固的,甚至,张强在民间也有着很好的声誉。这些,都是华剑军无法比拟的。
而以梁健对华剑军性格的了解。华剑军是一个势在必得,自信到甚至自负的人。这一点,当初在北京的时候,梁健在他丈人家中第一次看到华剑军的时候,已经有所感觉。像曾经高成汉在的宁州市一样两虎共存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
所以,华剑军必然会想办法要挤掉张强,就算不能挤掉,也要将他牢牢控制在手掌之下,才会放心。
唐国和听梁健说完,沉思不语。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等他走出去后,梁健忍不住问梁东方:“老唐到底是做什么的?”
对于唐国和的称呼,叫爸爸对于梁健来说,无疑是困难的。若没个称呼,用喂,他类似这种,又不太礼貌。所以,梁健决定叫他老唐。对于这个,梁东方,包括唐国和本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梁东方对于梁健的疑问,并没有能给出一个答案。他只是说:“唐家在北京好像也是个大家族,但老唐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已经离开唐家了。至于,他是做什么的。我也从来没问过。”
梁健又问梁东方:“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梁健记得问过梁东方,当初梁东方说了什么,梁健已经不记得了。此刻,他又问了一遍。他总觉得这些事,充满了不可思议。唐国和已经在病房里待了两天,他依然有些难以接受。
梁东方说,他们当年的认识,也是因为一场意外。至于是什么意外,梁东方没有细说,只是说唐国和对梁东方夫妇二人有大恩。后来,梁东方夫妇二人不能生育,又不想离婚。唐国和当时好像正身陷危险麻烦之中,因为担心梁健的安危,所以就提出将梁建交给梁东方夫妇抚养。并约定,等到梁健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再告诉梁健实情。
可能,他们觉得,只有梁健做了父母,才能够体会到他们做父母的心情,才能够体谅当初他们的初衷。
但,如今是太平年代,梁健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麻烦,才能让一对父母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以致骨肉分离这么久。当初,因为培友人的事情,为了安全,项瑾带着霓裳去了北京。才一个月左右,梁健就已是十分思念。而他们,确实三十多年。
所以,梁健虽已为人父,却依然理解不了。
唐国和的电话没有打很久,推门进来的时候,梁东方和梁健都不约而同地不再说话。唐国和也没说什么,继续坐到了沙上,养神。昨夜守了一夜的他,脸上有掩不住的倦容。
梁东方劝他:“老唐,要不你回家去好好睡一会,晚上再过来。”
老唐没睁眼,摇摇手,表示不用。
梁健看着他靠在沙中打盹时,都不会很放松的身体,猜测着,到底是什么样的职业,才会让他一直保持这样的严谨。
下午的时候,病房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省里的同事,也有镜州的同事。冯丰带着以前南山县的好几个同事一起来的,可惜没有王雪娉。据冯丰说,王雪娉最近请假出国旅游去了,去了有几天了,大概快回来了。
他们没待多久,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冯丰让其余人先出去,趁着病房只剩下他和梁健两人的时候,悄声问梁健:“那个一百万是怎么回事?”
梁健耸了下肩膀,疼得咧了下嘴,然后回答:“还不是拜你那个前女友的公公所赐!”
冯丰愤愤然地骂:“这个老狐狸,不行,我去找小宇!这件事情必须得还你一个公道!”冯丰说着就要出门。
冯丰这要真找去了,恐怕也就是碰一鼻子灰,说不得还要被羞辱一顿。以小宇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事情都已经生了,梁健也不想冯丰再去徒劳做些什么。闹大了,对冯丰来说,也不好。他伸手拉住了冯丰,咧着嘴,吸着冷气,说:“算了。你去找她,有什么用?你觉得她还会向着你?”
冯丰焉了下来,但转瞬又愤怒了起来,说:“我要她向着我干嘛!这是道德问题,他们凭什么这么诬陷你!”
梁健看着冯丰说:“我以前也没觉得你是一个愤青啊,怎么去南山县待了一段时间后,就变成愤青了!这社会,尔虞我诈,难道你以前在这里的时候,看得还少?算了吧,我既然没做,那就不会有事。你就不要再去找什么小宇了!不是我说,你还不一定能玩的过那个女人!”
冯丰变得颓然,半响叹了一声,说:“都怪我,要不是当初我要面子,给你牵这个线,也不会生现在这些事。”
梁健洒然一笑,说:“就算没有你,也肯定会有一个张丰,李丰出来牵这个线的。你不用自责。走吧,他们还等着你呢。”
冯丰内疚地看了他一眼,嘱咐了一声好好养伤,就出去了。等他一走,房间里暂时只剩了梁健一个人。梁健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想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
如果没有冯丰,是不是真的会有张丰,李丰?答案是真的。
既然梁健已经被作为打击张强的第一步,那么无论怎么样,他们终究都是会找上梁健的。这一百万,是第一弹。如果梁健就此被打倒了,那么接下去会是谁?
张强?亦或者是拥护在张强身边的那些人?
华剑军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打倒了他一个梁健,不足以直接扳倒张强。所以,华剑军应该会继续对张强身边的人动手。
那么,夏初荣,高成汉……这些人当中,谁会是第二个靶子呢?
梁健没有再猜下去,因为有人进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来的是小语。这个姑娘,刚才妇联的人组团来看她的时候,并没有见她。没想到,此刻她一个人过来了。
小语手中拎了很多东西,瘦瘦的身体都被这些东西给拖得弓了下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几缕黑色头,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侧,多出了几许妩媚。
梁健看着她将东西放在一旁角落里,然后站直了身体喘气,问她:“你拿了什么,这么多?”
小语回答:“没什么,就是一些水果,还有一些补品。”说着,她弯腰从一个包裹中,拿出了一个保温瓶,放到了床边的床头柜上,说:“这是刚熬好的骨头汤。我妈说了,吃什么补什么。你待会趁热喝了,我先走了。”
小语说完,就往快步往外走。梁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推门出去了。梁健看着床头柜上的保温瓶,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项瑾和唐国和他们进来了。项瑾手里还抱着霓裳。
项瑾一进来,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保温瓶,不由一愣,问:“妈来过了吗?”说完,眉头又是一皱,说:“这好像不是家里的保温瓶啊。”
梁健只好解释,有些尴尬:“这是刚才单位里的人送温暖送来的,说是吃啥补啥,就给送了一锅骨头汤来。”
项瑾瞥了一眼梁健,似嗔似喜,其中一瞬间的风情,竟让梁健有些愣神。项瑾将霓裳给了唐国和后,打开那保温瓶一看,说:“这汤一看就是个小姑娘煲的,上面一丝油也没有。看来,你艳福不浅。”
说完,项瑾又看了一眼梁健。梁健嘿嘿笑着。不说话。项瑾也没再多说,问他:“你要喝吗?”
这时,后面的唐国和说:“他现在喝骨头汤其实不好,回头拿回家里,换点清淡的来。”
唐国和这么说了,项瑾也就没再征求梁健的意见。梁健在想,这唐国和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