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到了……”申公虎眼眶干干的看着前方已经现出清晰轮廓的丹阳城,这时候本该是泪流满面才应景的,可惜一路上这位工部尚书延安侯已经流干了眼泪。
申公虎觉得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
“别偷懒啊!”张益达大声吆喝着,就像是赶骡子赶马一般。这段日子,九九八什的兄弟们可是过足了瘾,把一位尚书大人当遛狗一样,谁能有这么足以麒麟逼一生的资历?
申公虎没偷懒,只不过是悄悄撕了几张【缩地成寸符】。
缩地成寸符顾名思义,就是有缩地成寸的效果。西梁天符道出品,正品有保障。
只不过申公虎得的这几张缩地成寸符只是下品,每一张能够让他带着周围一丈方圆以内的人跨越百里。当然,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便能跨越五百里。
但是他不可能就自己穿啊,肯定得带着九九八什的兄弟们啊。
还得小心翼翼的别被人看穿了,虎哥很会选时机,基本都是选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或者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之类的没有明显标志特征地方,让张益达他们都现不了。
想他在庙堂之上都是混得风生水起,糊弄一帮大老粗还不容易?
申公虎用了几张缩地成寸符,都没被现,这才让他成功的提前回到了丹阳城。
张益达他们还都奇怪呢,尤其张百亩嘴角直抽抽:“这么快就到了帝都了?”
即便是石三郎石五郎兄弟见多识广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们是猜到肯定这中间有猫腻,但究竟如何,他们也不知道。说实话,对于缩地成寸符这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符,他们了解的也不会比张百亩更多。
“真是便宜他了!”梁展是大将军一系的,现在又是天子同袍,自然不在意摆明了和申公虎做对。他撇了撇嘴,感觉挺不甘心的。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申公虎闻言鼻子又酸了,他无语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裤子早就磨穿了大洞,露出两个磨出厚厚老茧的膝盖。
最一开始是鲜血淋淋来着,后来好不容易长出点儿嫩皮来,又很快磨掉恢复鲜血淋漓,几番下来,终于是修成正果,磨出了老茧。说实话,这样好熬多了。
申公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同样也是磨出厚厚的老茧,经历自然也是跟膝盖一样一样的。
手掌和膝盖上因为经常跪拜而磨出来的老茧加上古铜色的皮肤乱蓬蓬脏兮兮的乱胡须再加上抛弃了自尊麻木空洞的眼神以及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衫前面露出黑漆漆脚趾头的破鞋
这分明就是个资深乞丐嘛!
我他喵的还不够惨吗?申公虎咬了咬牙,没干系,再熬一熬,很快就到了……
以后等老子得了势,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让你们给那昏君陪葬!
看到城门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的申公虎继续着他的三步一跪六步一拜九步一叩,但是……有句老话,叫做望山跑死马。
明明他已经看到了丹阳城的城楼,但是因为不方便用缩地成寸符,就这样实打实的拜过去,他便足足又用了一整天。
渐渐的,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夕阳西下,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特别长。
快了!就快到了!申公虎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他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的城门,只有十丈之遥了!
三步一跪六步一拜九步一叩,虽然只有十丈,但是这样一整套程序反复做下来,还是把时间拉得很长。
眼看距离吊桥还有三丈了!
申公虎有种想要欢呼的冲动,他勉强按捺着心头的喜悦,继续着整套动作。因为一旦没有做,背后就会有鞭子追上来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形成了心理阴影,一听到“啪”的一声,也不管是不是鞭子响,都会不由自主的浑身抽搐一下。
“呵,你们快看,那有个老要饭的跪着过来了!”
“我擦,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我看像,得了,日落了,时间差不多了,关门吧!”
“关吧!省得看这老要饭的心烦,他要是真跟我们伸手了,你说他这把年纪了,咱们是给是不给?”
几个守门小兵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打趣着,真的就进门去绞动绳索,升起了吊桥。
“不要”申公虎大惊失色,连忙伸出一只肮脏的黑手向前,满脸的乞求之色。
他这反而更加刺激到了那几个守门小兵好家伙,这老要饭的还真是冲咱们来的啊!快,加把劲!
“****!****!****……”
吊桥在守门小兵们的号子声中,“吱呀呀”的缓缓升起,隔绝了申公虎那绝望凄惨的目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申公虎悲哀的趴在了地上,支撑着他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耗尽了。
现在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什么道德啊礼仪啊尊老爱幼啊,都丢到脚下去踩了!
申公虎对这几个没良心的守门小兵做出最严厉的道德谴责,同时他在自己的黑名单上又加上了几个人。
妈的你们就等着老子的报复吧!
申公虎磨着牙,却是懒得再起来了。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土坑里草地上大树下岩石后,能有个马厩遮风挡雨就算不错了,哪怕就着马粪味都能睡得香甜。
这吊桥边上,他几乎是趴下就睡着了。虎哥真的是累了,累了……
“看来今晚只能又露宿城外了。”张益达耸了耸肩,招呼着兄弟们自己解决。他跑到一棵大树下,背靠着就睡在那儿了。
随后不时有一些因为耽误了路程而进不了城的行人,也只能跟张益达他们一样,找个落脚地方临时休息一宿。至于像申公虎那样的,却是再没有第二个了。
天蒙蒙亮,一乘轿子便晃晃悠悠的抬到了城门下等着开门。
轿夫们紧咬牙关,吃力的行走着,杠子在他们肩头上压下深深的痕迹,陷入了肉里。
不是轿子里的人很重,而是因为有两个人:打扮得如富家子弟的宁王纪圭,和其母皇太如妃申丽晶。
“母妃,从那断海关到丹阳城不知几千里之遥,外公三步一跪六步一拜九步一叩的回来,恐怕起码也得几个月时间,哪可能今日就到啊?”纪圭打着哈欠,这小子还没睡醒呢。
“……虽说如此,但不知为何母妃昨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做梦梦到你外公披头散浑身是血的在沙砾上爬……唉,就当是陪母妃来看看吧。若是没有你外公的消息,咱们就直接出城去南山随便走走,当是散散心。”申丽晶满面愁云的说道。
纪圭撇了撇嘴:“南山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斗蟋……”
他见申丽晶脸色不好看,终于是没敢说下去。
最是无情帝王家,其实对于纪圭而言,这外公还真没有多重要。别说外公了,就算是他亲妈,也未必就排名靠前。
等候了一会儿,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在冉冉升起。终于是到了时间,几个刚刚换岗来的守门小兵吆喝着,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于是排在最前面的申丽晶和纪圭,就成了最先出城的第一波人。
从她们的轿子和轿夫来看,显然身份不一般。是以也没人敢跟他们抢,他们一路走出城门去,刚好便撞见守在吊桥前的申公虎。
此时申公虎还没睡醒呢,迷迷糊糊的还在吧唧着嘴。这位延安侯混的挺惨的,他是跪在那里睡着的,整个身子弯得像个大虾米,脑袋抵着地面,口水都倒着流的……
由于他一身行头和造型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乞丐了,尤其官袍也是看不出本来颜色还破破烂烂的,真是看不出来他本来身份。
轿夫气哼哼的就道:“这老要饭的竟然堵住了城门,咱们把轿子先放一下,把他赶走再说。”
这种事也没必要请示他们的主子,他们本来就都是延安侯府的家奴。自作主张的便放下了轿子,轿夫仗着自己背靠延安侯府,平时也横行惯了的,直接走过去一脚将申公虎踹了个后滚翻。
“妈的!好狗不挡道!”轿夫骂骂咧咧着。
“哎你们怎么这么坏啊!人家就算是要饭的,毕竟年纪也这么大了……”一个好心的路人便过去扶了一把睡得迷迷糊糊还没清醒过来的申公虎,然后随手掏出几个铜子儿来递给申公虎。
“嗯?”申公虎终于是清醒了点儿,他揉揉眼睛,看看面前一只手里拿着几个铜子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
那好心的路人见申公虎在呆,便干脆直接把几个铜子儿丢在了他的面前,摇摇头要走。
次奥!申公虎这才猛醒过来尼玛这是把老子当要饭的了啊!
“站住!你他妈惹上事儿了知道不?”那轿夫觉得这路人是卷了他面子了,骂骂咧咧的过来一把将那路人推开,然后毫不客气的捡起申公虎面前的铜子儿,喝骂道:“老要饭的!还不给老子滚得远远的!滚!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