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虚空远去,云冲波的心里……比他更加迷茫。
(这算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啦?!)
洞天之术破裂时,云冲波只觉眼前一黑,周身剧痛,当时也无暇多想,只能拼命护住周身要害,待眼前再清楚过来时,却已身在石洞当中。
这石洞面积不大,狭长形状,东西长近百步,南北却连十步都没有,位于西侧的洞口,可能被叫作裂口更合适一些,几乎与石洞等长,犬牙交错,看着简直象是被人硬砸出来的样子。
本来尚在懵懂当中,但当看到洞里除了横七竖八的十几具棺材外什么都没有时,当听到耳边的山风声似乎变得格外响亮时,云冲波忽地福至心灵,一个箭步蹿到洞口旁边,向外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虚空的背影。
小小的,几乎有点看不清的背影,正在困惑中远去。
云冲波的位置,高出虚空何止数十丈,看着周围俯贴耳的群山,看着缠绕在脚下的云雾,看着下方那形状熟悉的水面,看着身侧这深黑色的岩石……云冲波一下便明白过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仙人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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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见鬼……算了!)
性子向来豁达,云冲波很容易便想开,心平气和的盘腿坐将下来,调息回复。
(这地方,看来真是有古怪呢。)
一时已想得明白,方才两人一番恶斗,尤其是虚空动用了洞天之术,只怕便不知惊动了些什么,触了此地原有的禁制,将自己摄将过来。
这事情说来怪极,但一想到这地方是敖复奇特别点名让族中子弟来此练习的所在,云冲波便觉得,无论里面有什么玄奥,都是理所应当。
(总之呢,既然没有一进来就遇到千刀万斩,机关埋伏,那便是大大的好事……趁现在那家伙走远了,休息一会便溜将下去,这里百水千山,总不成会再迎头撞上?)
至于探索一下这当中到底有何奥秘……云冲波则是没有半点兴趣,武技、神兵,他现在都不缺,财富对他没什么意义,除非大到可以敌国的地步,而鬼谷、桃花源和试炼窟之类的探索,也实在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不是万不得以,千万不要自己去找麻烦……再说了,连敖老头这么多年都查不出来的事情,难道我这一会儿就能找到么?)
安安心心的打坐运功,中间还吃了一点干粮,把剩下的水喝光,云冲波眼看着西面日头渐沉,便站起身来活动手脚,只等天色黑透,便要溜之大吉。(咦,不过说起来,这地方……还真是干净的出奇啊。)
站起来后,习惯性的想要掸一掸身上的灰,却现什么也没有沾上,意外的云冲波用手指在地上蹭了蹭,又在身侧的一根石柱上蹭了蹭,神色突然就严肃了起来。
开始在石洞内慢慢的走动,云冲波的视线不断跳跃,并不时的伸出手,在石壁,地面,甚至是那些黑沉沉的棺木上摩挲着。每一次把手收回,他的脸色都会更加难看。
……没有灰尘,一点儿都没有。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是在瓜都,在地下……那里,是神之墓!
和敖家有关的宝藏,云冲波完全不会动心,但是,如果是和“神”有关的遗留……
在洞里来回又转了两圈,甚至把棺材盖板都掀了一遍--却找不到任何头绪,除了证明了云冲波开始的感觉没错,这些全是没有停过尸的空棺。
不知不觉中,云冲波再次走到了石洞的底部,这里的石壁完全没有外部的那种光滑,嶙峋不平,布满了锋锐的裂口和起伏。
依旧是用手指在石壁上摩擦,这次或者是力量用的稍稍大了些,居然在云冲波的指头上刺出了一滴血来--仍然是没有任何灰尘。
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云冲波皱着眉头,回转身子,又打量了一遍整个石洞。
此时,外面太阳已完全沉落,洞内迅速黑将下来,什么也看不清了。
(同样是坚硬到没法被风、水与光来侵蚀的石质,但是,与那里相比,好象还是稍有不同……)
用力的在石壁上按了按,云冲波已然打定主意,预备离开。毕竟,一点线索都没有,总不能无止境的在这里逗留下去,更何况……乐观的告诉自己说,敖家显然已经盯上这里很久了,但不照样是什么都没捞到吗?
然而,这一次,当云冲波按上石壁的时侯……洞天石扇,訇然中开!
反应极快,方一前倾,云冲波已猛然挺直身子,更顺势后退两步,右手一抹,已将蹈海提在手中!
“终于,有人来了么?”
如冰雪般融化,如云雾般四散,连蹈海都不能砍伤的石壁,迅速的绽开成为通途,隐约中,云冲波甚至看见有人影当道而立。
“真人?!”
那怕是看到敖复奇和邱阳明一齐出现在这里,云冲波也不会如此吃惊,但,站在他眼前的,却是张南巾!
……太平上清,张南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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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听涛处。
张元空半闭半睁着眼,盘坐在沙滩上,身侧还跪坐着一名年轻人,同样闭着眼,看脸上神色,倒象是就这么睡着了更多一些。
当云冲波推开石壁时,张元空也睁开了眼。
“……这不可能。”
愕然的张着眼,向着西面望去,虽然,在这里完全不可能看到数百里外的曲水环峰。
“绝地天通之所……竟然,真得被他找到了?”
探手入怀,再取出时,却已擎着长三尺有余,阔近一尺的残破石碑,也不知张元空之前是怎么收在怀中的。
石碑正面刻有细密的文字,一种是大夏文字,另一种却怪异难读,背面,则有几个残破的大字,依稀能看出有“大力”二字,和一个只余下半边的“智”字。
轻轻摩挲石碑,随着张元空的动作,竟然有微弱的火焰在碑上燃起,跳跃不定,颜色怪异。
“先以漫无边际的光源迁出熊熊燃烧的火焰,再以熊熊之火造出形如十五岁青年的大气,又以大气造出流言蜚语的水,最后用水造出土壤……随后,才是尘世万物。”
“虽然只是那怪物的一点残留,但是,在那个地方被滋养了五十年……”
喃喃说着一些拗口难明的话语,张元空的目光,始终注视西方。
(不死者哟,便让我看一看,你能作到怎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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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稍稍的恍惚,云冲波便回过了神。
眼前的人形,一闪便逝,显然,就和那句叹息一样,是在不知多久以前,为术法所留。
而就是那一瞬,也让云冲波确定,这人也许是张南巾,但……绝对是很久以前的那个张南巾。
(真年轻……)
怎看也只有二十出头,按照张南巾的年纪来说,留下这道术法时,至少也是四五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真人他,还只是龙虎山门下的一名弟子吧?)
关于张元空张元和张元津这三兄弟的关系,云冲波略有了解,但三人当年是怎样各自走到了世间强者的最高处,又是怎样分道扬镳甚至是反目成仇,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别说是他,就算是继承了张南巾部分记忆的萧闻霜,对这段过往,也同样是茫然无所知。
张南巾的身形很快消失,云冲波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其实有些失望,那不过是一间更为窄小的石室,除了当面的一座石台外,空空荡荡,再无他物。
……然后,他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