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容长公主忽然想起刚刚在殿中乔昭看向她时似笑非笑的样子。
那个小姑娘说什么来着?
臣妇谨贺殿下新喜——
殿下新喜——
岂有此理,那小丫头片子竟这般讥讽她!
长容长公主养尊处优多年,何曾吃过这样的暗亏,想明白后气得手都抖了。
杨太后一瞧气得心肝一颤:“你这是什么态度!早就跟你说过,你是儿子娶妻早的话孙子都满地跑的人了,多少收敛一下,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弄出个野孩子来,你让灿儿的脸面往哪里放?”
长容长公主抬了抬下巴,眼中闪过愠怒:“他的脸面?我足对得起他。”
“你——”杨太后想要发火,看着长容长公主桀骜不驯的模样堵得说不出话来。
女儿要是能听劝,也不会荒唐这么多年了。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等过了这两日让杨太医给你熬一碗药喝了,请稳妥的人照应着吧。”
长容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她当然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养面首虽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没有摆到明面上,公主府大门一关谁管得着她做什么呢?
可一旦生下孩子就不同了,她总不能把这个孩子关在公主府一辈子不见天日。
“还有冠军侯夫人那里——”
长容长公主沉着脸看着杨太后。
杨太后叹气:“既然被她瞧出了端倪,总要好生安抚一下。”
长容长公主一张脸彻底黑了。
怎么着,讽刺了她,还要好生哄着?
长容长公主满心不甘,奈何把柄落到人家手里,最终还是只能选择妥协。
她以前瞧谁不顺眼都是立刻把这口气出了,现在居然反了过来,想想真是憋屈!
乔昭才回到府中不久,宫中就赏赐下来许多好玩意儿,邵明渊笑道:“昭昭,你进宫一趟,得到的赏赐比我的腊赐都多了。”
嗯,他家媳妇果然人见人爱,连太后也不例外。
乔昭莞尔一笑:“我也意外呢。”
看来太后已经请御医给长公主诊断过了,封口费还挺高。
“昭昭,明日要去岳父家拜年,咱们商量一下该带些什么礼物合适吧。”
书房中摆着数个火盆,银丝炭烧得旺旺的,小夫妻头挨着头挤在书案旁,一人研墨,一人执笔,拟起回娘家的礼单来。
长容长公主回到公主府心情却差到极点,以至于池灿前来请安时都沉着个脸。
池灿很是莫名其妙,悄悄打听到命妇给太后朝贺的情形,心中疑虑更甚,暗自留意起长容长公主这边的动静。
才过两日,杨太医低调进了长公主府,离开时双腿发抖,脸色发青,像是失了魂般。
第755章 刺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捏住杨太医手腕,在他尖叫前另一只手捂上他的嘴巴,把人拖进小巷中一座不起眼的民宅里。
杨太医被抵在门板上,待嘴巴得了自由惊慌失措问道:“什么人?”
看清那人样子,杨太医一愣,语气变得奇异:“池公子?”
池灿眯着眼,声音冰冷:“我母亲怎么了?”
“长公主——”杨太医被问住了。
长容长公主有孕这件事告诉她儿子合适吗?在肚子里的孩子亲爹是谁不明的情况下。
“说!”池灿一脸狠厉。
这几日母亲那边奇怪极了,偏偏杨太医这副鬼样子,让他由不得不怀疑。
莫非母亲得了不治之症——
想到这种可能,池灿只觉心中一痛。
这些年来,无论他们母子间有什么心结,她终究是他的母亲,是那个在凌台山上把自己的血喂给他喝让他活下来的母亲。
“池公子,这——”杨太医犹豫不决。
说了肯定没好下场,不说似乎同样没好下场,说不说这真是个让人心碎的问题。
池灿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绝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太医真的不说?”
杨太医眉头一皱:“池公子,下官是奉太后之命来给长公主看诊的,若是回不去了,太后她老人家恐怕会派人寻呢。”
他就不信了,这小兔崽子还敢杀了他?
池灿呵呵一笑:“放心,我可不会杀人。”
话音落,他手中匕首一个漂亮旋转,流星般向杨太医下体射去。
杨太医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池灿:“……”
不知过了多久,杨太医终于醒来,入目就是池灿似笑非笑的表情,手下意识向下边摸去。
还在!
杨太医狠狠松了口气。
他虽然这把年纪了,可男人的尊严不能丢啊。
轻笑声传来:“别摸了,现在还在又不代表以后还在。”
杨太医:“……”小王八羔子威胁我!
池灿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着匕首,笑吟吟道:“杨太医也算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的脾气吧,真的惹了什么祸,大不了我这身官服不要了,外祖母与舅舅还会怎么样我不成?”
杨太医抬手拭汗。
“我最后问一遍,我母亲怎么了?”
眼看着寒光湛湛的匕首逼近,杨太医眼一闭喊道:“长公主怀孕了!”
匕首落下,正好扎在池灿脚背上,鲜血瞬间透过皮靴渗了出来。
“池公子,你的脚受伤了,要包扎一下——”
池灿伸手把杨太医拽过来,面无表情道:“太医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杨太医看着还带有几分少年不羁的年轻人冷然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说道:“长公主有孕了,下官今日过来是给长公主落胎的……”
“那你为何早早离开?”池灿觉得脑子要炸开了,可不知为何心却出奇的冷静,仿佛感觉不到跳动。
“长公主她——”杨太医看着池灿的眼神几乎带着同情了,垂下眼皮道,“长公主她早年亏了身子,此次胎相凶险,不能随意落胎,否则有性命之忧。”
池灿身子微晃,冷笑溢出唇角:“这么说,我母亲要把这胎生下来了?”
杨太医当然没办法回答这话,低头拱手道:“下官要回宫向太后复命。”
是不顾长公主性命强行落胎还是把这一胎生下来,当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可以置喙的。
“杨太医请走吧。”池灿冷冷道。
“池公子,你的脚——”
“我说请杨太医离开,杨太医舍不得走吗?”池灿弯腰拔下插入靴子中的匕首攥在手中,手背青筋凸起。
杨太医头皮一麻,赶忙走了。
院子里瞬间空荡荡的,池灿缓缓蹲下来。
“公子——”桃生小心翼翼凑过来。
池灿淡淡看他一眼,收回目光。
桃生险些哭了。
完了,完了,公子连骂人都不会了,一定是伤心透了。
“公子,您没事吧?”
池灿把靴子脱下来,雪白罗袜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公子,您流了好多血啊,要赶紧包扎一下。哎,这,这得多疼啊!”
池灿看了桃生一眼,笑笑:“不疼。”
长容长公主府中看起来与往日没有什么两样,挂着彩绸的花木依然透着过年的喜庆,但眉眼灵活的仆从这两日却很是谨慎,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长容长公主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足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女官冬瑜立在她身侧,并不敢胡乱开口,心中却翻江倒海般凌乱。
长公主有了身孕,还不能轻易落胎,这可怎么办?莫非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冬瑜。”
冬瑜心中一凛,忙道:“奴婢在。”
长容长公主摸了摸肚子:“你说这个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
“奴婢……猜不出……”
“殿下,公子过来了。”一名婢女前来禀报。
长容长公主眉梢微动。
池灿穿过重重帷幔走至长容长公主面前。
长容长公主看了冬瑜一眼,冬瑜微微屈膝退了下去。
外面冬阳明媚,碧瓦朱檐覆盖着皑皑白雪,室内却因窗帘纱帐的遮掩显得有些昏暗。
母子二人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