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恨恨望向大哥的院落。母亲这一招可是在惩罚自己先前的桀骜不驯?竟是给了小妇这么多的把柄。
他以前想来出手大方,就算好聚好散也会给足对方面子,该有的过场总是要应酬一下的,难为母亲竟然另外梳理了账本,堪称帝王起居录!里面有些甚至不过是人情上一般的往来而已,可是上了账本便不清不楚了。
不过玉珠除了用这账本震慑了漠北王打秋风的势头外,倒是再没有拿着这账本做文章。叫尧暮野心内自安生了些。
这一日,玉珠照例去巡视街铺,就在出店铺时,一颗小石子落在脚边,上面缠绕着锦。
玉珠凝眉低头看着,环翠先弯腰将那石子捡拾起来,见玉珠伸手,便将那石子放在了少夫人的手心里。
玉珠解开了锦帛,映入眼帘的是极为熟悉的字迹。当初爹爹手写的书稿,玉珠已经不知来回看了多少遍!自然能一眼看出这绢帛上正是爹爹的亲笔:“玉儿吾珠,父尚好,无需挂念。”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爹爹一定不好,爹爹若还活着而且自由的话,绝不会用这种遮遮掩掩神龙见不见尾的方式与自己相认。更何况这里面肯定是有范青云的手笔。
那阴险小人一直用这位诱饵引诱着自己上钩,可是她却一直纹丝不动,不肯接招。
如今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明示自己,看来是焦灼得有些按捺不住了。
玉珠敛眉想到这,便适时抬起头露出仓惶之色,四处张望,然后状似为难地咬牙想了想,便上了马车命车夫赶赴了明月堂。
当报知了自己名姓后,前来恭迎漠北王夫人的是一个胖胖的掌柜,挤着肥肉里的眉眼笑道:“夫人,小的恭迎您许久了。”
玉珠走进店铺,径自坐在椅子上道:“范大人呢?请他出来吧!”
那胖掌柜皮笑肉不笑到:“漠北王被范大人误会甚深,如今身在北地,他怎好冒出头来,不过夫人若是有心一见,小人自当安排,就是要委屈一下夫人,听从小人的安排便是。”
玉珠眉眼不动,冷冷道:“怎么个安排?说来听听。”
那胖子说道:“请夫人将自己的侍卫侍女俱留在此处,蒙上双眼,跟随小的去见范大人。”
玉珠瞟了他一眼:“我凭什么尽听你的安排?”
就在这时,那胖掌柜目露凶光道:“夫人若是不愿委屈也可,明日自有袁大师的手指一根奉上,以后日日皆送一根,直到切剁干净了为止!”
玉珠定定地看着他,从他凶恶的眼神里知道,这话并不是空洞的恫吓。她轻轻道:“父亲爱雕玉如生命,一根手指都缺不得,既然如此,还请带路吧。”
说完,她起身走到屋外,叫环翠一干人等耐心等着,莫要进屋,她要好好一验看一下明月堂的货物。
待再回转回屋子的时候,玉珠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自己戴在手指上的戒指,任由那胖掌柜用巾布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被引入了地道里,走了不知多久,当来到地面上时,又被拉上了马车,然后终于听到木门的门轴开启的声音,似乎是来到了一座院落之中。
当她下了马车后,便听到一阵颇为熟悉的笑声:“六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玉珠解开了蒙布,便看到销声匿迹很久的范青云正一脸阴笑地望着自己。
“六姑娘可真沉得住气,害得在下以为你嫁入了高门,便不再关心自己的生身父亲了呢!”
玉珠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不过是甚是普通的屋舍,屋内的摆设也是北地常见的乌黑色窑泥花瓶一类。她收回目光淡淡道:“范大人摆得阵仗太大,我一个妇人家一时愚钝看不太懂也是正常,只是你说我父亲还活着,若非看到真人,我是绝对不会不相信的。”
范青云再不复以前的顺眼,只是贪婪而放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生完了孩子的女人,身形却依然如少女一般曼妙,丝毫不见臃肿变形!更是眉眼间增添了几抹媚色,更肖似师母的妩媚了……
他情不自禁走近了几步道:“自然是会让你们父女相见,毕竟,他也许要变成在下的岳父了……”
说着他便伸手想要去抱住玉珠的纤腰。可是玉珠却是早一步抽出了自己的头钗,按在了自己的喉咙处。
真没有想到,这贼子对自己还存有这等龌龊之心,她心内转了几转,冷声道:“你若再靠前一步,我便戳穿自己的喉咙!”
范青云讪讪住手道:“此间是我的地盘,难道六姑娘觉得区区一个头钗就能阻挡了在下?”
玉珠按住了头钗,勾了勾嘴角道:“看见了范大人在此布局重重,我才恍然当初圣上为何说你潜逃,托了圣上这么大的情面逃脱,难道只是为了偷香窃玉这般简单?”
范青云眉头一挑,阴笑道:“六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不错,我此番便是请六姑娘回京城复命的,请六姑娘放心,只要你能乖乖听话,在下保你父女无忧,毕竟我是真心爱慕着六姑娘的……不过还请六姑娘再做一件事情,便是请六姑娘配合在下,将淑慧夫人母子也引出漠北王府,圣上很是挂念她们母子俩,希望她们能一同回京。”
玉珠抬眼看着范青云,淡淡道:“难为皇帝如此挂念二姐,倒真是费心了……”
他不理玉珠的暗讽,继续说道:“到时候,只需要六姑娘亲自说明让淑慧夫人带着孩儿前往北城城郊,不要告知他人即,我自会有安排,到时候你们姐妹二人也好结伴回京。”
玉珠瞪着他道:“你不怕我已经将你用父亲威胁我的事情告知漠北王了吗?怎么胆敢如此放肆?”
范青云哈哈大笑道:“尧暮野那人对待女子甚是粗鲁不懂怜爱,却一向甚是自傲,他若知道,怎么能会让你这个弱女子为诱饵?这对他来说可真是难以洗刷的奇耻大辱啊!”
玉珠也跟着微笑道:“看来范大人了解我甚深啊,不过故人重逢,一直是范大人与我谈条件,那么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要谈一谈配合大人你的条件呢?”
范青云眯了眯眼睛,有些鄙夷道:“你有何条件?”
玉珠目露微笑,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道:“如若要我离开京城,那么还请范大人相助,让我亲手——杀了尧二那贼子!”
范青云万万没有想到袁玉珠这般弱女子竟然说出这般决绝的话语,不禁狐疑一愣:“你……”
玉珠的眼底露出恨意,清冷道:“他当初凭借位高权重,强行占有了我,更是迫得我嫁给他,偏偏成婚之后,他动辄打骂,叫我度日如年,若不手刃这厮,便是死的那天,这恨意也是无处宣泄!”
范青云一早便在白侯那听闻了尧暮野在行宫打骂了袁玉珠的事情,听闻第二天日露面时,那脸儿的掌印都没有消除,定然不是假的。
是以现在看她眼露恨意,倒是甚是合情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袁玉珠会在这样的情形下提出这等要求,毕竟也是做了几许的夫妻,还有了孩子,这女子心内竟这般恨?——最毒妇人心,还真是有些道理呢!
“既然六姑娘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为何你不早些动手?”范青云迟疑问道。
玉珠平静说道:“因为我与范大人一般,很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啊,若是无退路,尧家势大,一旦暴露,我岂能全身而退?如今有了范大人相助,必可让我安全前往京城,而且若尧贼死,对于皇帝来说,我也无甚利用价值了,也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成为阶下囚,掣肘的砝码,到时……范大人若是想要与我朝夕相处,也无不可了不是?怎么样,这笔买卖,范大人有些有心思经营一番?”
范青云眯起了眼,这女子倒是见风转舵,将自己的处境想得甚是明白!那尧二也是蠢透了,打骂这样有心计的女子,还将她留在身旁,是想找死不成?
而他的心内也在不停的盘算,他这一生都是踩踏着别人的尸身一路攀爬上去的,谋害一个皇帝的眼中钉,也不算什么让人心惊肉跳之事,只怕他会因为此事更高升一步,成为圣上的倚重之臣,到时候,他再也不必倚重在白家那些世家门下……”
想到这,他眼中冒出点点雀跃的野火,那是贪得无厌的野心:“那么六姑娘有什么计策,可否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玉珠摩挲着手里的戒指,轻声道:“最稳妥的死法,当然是下毒!我可轻易在尧暮野那厮的饮食里下毒,只是府中必定着人检验他的尸身,所以范大人要做的就是接应我出府才行!”
范青云转了转眼珠道:“六姑娘不是在诓骗着我放你回府吧?请六姑娘绝了回府念头,若是要毒杀尧暮野,也必须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