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墨上筠就这么跟着墨沧走了。
墨上霜担心墨沧一气之下跟墨上筠难,而墨上筠也不是个会服软的性子,怕他们俩会吵起来,所以是想跟着他们俩的。
但很可惜的是,墨沧早就料到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别跟着。
于是,墨上霜就这么被墨沧丢给阎天邢,打了饭菜后占据了墨上筠先前的位置。
短短几分钟时间,同样一个位置,换了三个人坐。
不知道的,还让人产生了“阎天邢实在是炙手可热”的错觉。
经历了三个“同桌”,阎天邢在墨上霜落座没多久后,就将自己的晚餐解决了,起身的时候,他跟墨上霜道:“给她打包。”
“哦。”
墨上霜看了眼墨上筠的饭菜。
还有俩鸡腿都没动弹。
——不知道是炊事班偏心,还是某些人偏心。
……
食堂,距离不远处。
燕归一见到墨沧就怂得不敢吭声,一直等到墨沧领着墨上筠离开后,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非常明显地长吁一口气。
墨沧应该没见到他吧?
唔,应该没有!
燕归自我安慰地想着。
“墨上筠她爹很恐怖吗?”
放下筷子的纪舟,没有立即起身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朝燕归询问道。
“嘿嘿,请把‘吗’字去掉。”燕归皮笑肉不笑地说。
纪舟笑道:“看来真的很恐怖。”
燕归回想了一下墨沧的作风,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想他这一辈子也没遇到过几个可以让他如此心惊胆战的人,但很明显的,墨沧就是其中之一。
小时候吧,其实也没觉得,就觉得他严肃刻板,平时在他跟前,再作妖的性子都要收敛一点。但等他长大后,尤其是进了军校后,每一年回去,他对墨沧的惧怕就要加深几分,现在已经到了在墨沧跟前恨不得隐身的状态了。
以前就觉得墨沧只是个军人,不论军衔的高低,不知者无畏,就单纯地将墨沧当做同一个大院里的叔叔看待。
后来越深入地了解这个行业,就越清楚墨沧的能力,也听说过墨沧越来越多的经历。因难以遏制的敬意而心生恐惧,这简直成了燕归无法克制的心理障碍。
怂。
心甘情愿的那种。
“小诗诗。”
隔壁桌的元曲朝这边打了个响指,叫了一声刚吃完饭的唐诗。
唐诗愣了一下后,然后站起身,朝纪舟和燕归点了点头,之后就走向元曲。
来到元曲身边的时候,元曲迅速利落地给唐诗塞了两包东西,唐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后,微微一怔,赶紧将东西塞到裤兜里。
“走吧。”
元曲朝唐诗低声说了两个字。
唐诗点点头,然后有些心虚地左右环顾一圈,之后低着头走出了食堂。
殊不知,他们俩这小动作,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却落到纪舟和燕归眼里。
纪舟看了眼唐诗的背影,身形单薄而瘦弱,能被风吹到的样子。
几个月的魔鬼训练,在唐诗的身形方面展现得特别明显,估计是瘦了不少,本就是偏瘦的身子,这时候看着更瘦了。
连军装着身都架不起来,宽宽松松的。
注意到纪舟的神情,燕归就猜到什么,委婉地同纪舟道:“纪教官,这事儿吧……”
“可以理解。”
没等他说话,纪舟就及时打断。
燕归呲牙一笑,立即朝纪舟举起大拇指,“纪先生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
“客气。”
纪舟朝他笑了笑。
燕归便松了口气。
唐诗这段时间过得也不容易,很多科目都是背后苦练才赶上去的,身体和心理承受到的压力都很大,有一段时间体重骤减。那时候元曲和宋词把他们的食物抠出来给她都不顶用,唐诗的体重依旧以明显的趋势下降,直至近期才算好一点儿。
刚刚元曲给唐诗的,是几个暖宫贴,那是燕归想办法弄来的,当然也是墨上筠默许的。
听梁之琼说,这几日是唐诗的生理期,以前唐诗是不痛经的,但这两个月可能是训练压力太大了,所以每到这个时候身体就有些不舒服,梁之琼素来觉得燕归神通广大,所以就找到燕归,希望燕归能帮帮忙。
燕归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只是没想到,好巧不巧的,被纪舟给看到了。
得亏纪舟不计较。
*
天色暗的越来越晚,眼下六点多,太阳距离山顶还差一段距离,阳光从身后扫射下来,背后竟然还有些灼热。
温度高得吓人。
墨上筠当教官的时候素来随意,也没有戴作训帽,于是头在阳光暴晒下滚烫,烧得她头皮都有些不舒服。
更何况,墨沧还站在旁边,并且是以浑身低气压的形式。
墨上筠在心里无数次叹息的时候,终于听到墨沧忍无可忍地出声,“你跟那个姓阎的,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普通教官和学员的关系。”墨上筠简单明了地回答。
“普通教官会给学员夹鸡腿?!”墨沧的眉头直接拧成了结,额头皱成沟壑。
“燕大哥也给我夹了。”墨上筠解释得理直气壮。
墨沧猛地停下步伐,凌冽的视线扫射着墨上筠的脑门,他一字一顿地质问:“他跟燕寒羽是一个性质吗?!”
墨上筠腰杆笔直,不卑不亢地回答:“燕寒羽是教官,阎天邢也是教官。”
墨沧终于不再压抑着怒火,愤怒道:“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就你嘴皮子厉害!”
见他真的气上头了,墨上筠犹豫了一下,道:“那还是不至于的。”
墨沧一瞪她,“你还嘚瑟上了?!”
停顿了下,墨上筠说:“……报告,这是谦虚。”
墨沧被她气得直喘粗气。
墨上筠说:“您消消气,我跟他真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墨沧怒道,“你们这叫搞暧昧,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爸。”
墨上筠冷静地喊他。
被她平静而严肃的视线盯着,墨沧的怒气稍稍淡了些。
“如果您只是想跟我说这些的话,那我们没有理由再交谈下去了。”墨上筠一字一顿地说,“身为下属,我无法拒绝您找我谈话,但身为女儿,我有权利中途终止这类谈话。”
墨上筠不喜欢就一个得不到答案的话题进行辩论。
这等同是浪费时间。
就算对方是她爸,她也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
墨沧被她这一番话拂了面子,本是怒火更甚的,可在仔细瞧了墨上筠一眼后,又硬生生地将这怒火给压制下去了。
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墨上筠几面。
距离上次跟墨上筠见面,差不多是一年之前。
这么长的时间才见一次,就算是有血缘关系在,也会显得生疏。
最起码,他对墨上筠的印象,还停留在好几年以前,这几年他也没主动对墨上筠做出什么了解,一切都来自于“传闻”。
在来的路上,墨上霜跟他说,墨上筠改变了很多,他要尝试着改变观念,重新跟墨上筠相处。
知道他这次会来看墨上筠,岑沚也跟他说,他这个当爹的不能再高高在上地命令墨上筠,而是要主动改善他们的关系。
事实上,这一次见到墨上筠,他确实现她变了很多。
单凭模样上来讲,她就变得更成熟了,少了些稚气,五官长相愈的清晰明显,一看就是他亲生的。
特种部队的训练他也知道,跟上次见面比,她瘦了一些,也晒黑了些,但气质更加成熟内敛,不再是以往那般张扬跋扈的模样。再年轻一些的时候,墨上筠总是吊儿郎当的,那一身的痞气总是不经然间流露,多数时候都没有军人的模样,气场外放,总归是有些不着调的。
他为此没少说过她。
但她永远都听不进去,不耐烦的时候会在他跟前装一装,转过身就恢复她觉得最舒适的状态。
这一年,她不会再给人那种不靠谱的感觉,时间和经历终究将她打磨成军人的模样,她站在你跟前的时候,透露出来的不是假模假样的军人气质,而是那种融入到骨子里的军人质感。
她褪去了年少轻狂的爪子,于是离真正的军人更近了一步。
她经历了很多。
想到这儿,墨沧忽然就对她气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