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夫人目露异色,笑道:“这恐怕也是四郎的意思,不然四郎肯定不会去出这个风头的,刚入仕途的小子,就敢不知天高地厚地管起河道总督府的事来,这不是四郎的作派。”说着,温声对周少瑾道:“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你大伯那里,自有我去说。”
周少瑾点头,向郭老夫人道谢。
有小丫鬟进来,说是户部清吏司郎中彭大人家的老安人派了人来给郭老夫人送腊八粥。
户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在府县是大官了,可在京城,皇家丧礼连哭丧都没有资格出现,老夫人什么时候交了个这样品级的老安人?
周少瑾朝邱氏望去。
邱氏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偏偏郭老夫人还对她们俩人道:“今天闹腾一天了,你们也累了,各自回去歇会吧!等大郎和二郎他们回来,我们再好好地吃顿饭。”
居然要见那彭太太家来送粥的人,还要把她们支走。
邱氏和周少瑾心中纳闷已极,但还是温顺地屈膝行礼,出了正房。
周少瑾道:“二嫂,大嫂去了哪里?”
邱氏叹气道:“大嫂说杏林胡同那边还有些事,她回去一趟就来。可我送她出门的时候,听到她吩咐轿夫去一条胡同。”
一条胡同,是桐乡袁家在京城的住所。
袁氏这样的固执,周少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邱氏则为她担心,低声道:“少瑾,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看,连黄理家的媳妇是什么出身来历娘出去走了一圈就知道了,她坐的还是程家的轿子。娘若是想知道,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娘都说了让她不要去袁家,却偏偏要去,她这不是明摆着让娘不高兴吗?她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人都是会变的!
随着的身份地位,都会变的。
周少瑾叹气,道:“我只能保证娘不问我不说。可若是娘问起来,我肯定要实话实说的。”
她未出嫁之前得了郭老夫人指教,能嫁给程池,她老人家也没反对,现在又是她的婆婆了,她自然要站在郭老夫人这边。
邱氏听了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心里却不由又高看周少瑾一眼。
做事情这样干脆利落的可不多。
难为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比阿笙小时候可强多了!
两人去了后面的厢房喝茶。
吕嬷嬷亲自送了彭家的婆子离开。
周少瑾问吕嬷嬷:“老夫人怎么认识彭家的老安人?”
吕嬷嬷笑道:“彭家的老安人姓于,姐姐就是十几年前去世的奉圣夫人。老安人的夫家和彭城伯是同乡,老安人和彭城夫人的关系很好。奉圣夫人活着的时候,和老安人时有往来,因此和彭城夫人也熟。这些年老夫人和彭老安人都孀居在家。也不怎么走动了。还是前些天送年节礼,老夫人特意把彭家的名字给添了上去,两家这才重新开始走动。前两天老夫人还特意去了趟彭老安人家。”
奉圣夫人,就是皇上的乳母。
周少瑾心中大震。
前几天她和程笙一起去探望程笳。回来的时候看歇在轿厅的一顶轿子的围帷被雪浸湿了。她当时就在想,老夫人是不是去了哪里。问轿厅当值的,当值的都说不知道,他们刚刚换了值,还问她要不要去帮着问问上一班的人。
她那时候是想问来着。家里的丫鬟跑过来说江西的李家舅老爷派人送了很多年节礼过来,好几车东西,秦子集已经对着礼单清点过了,只是那送礼的人说李家舅老爷吩咐过,一定要见着她,给她磕个头再回去。下着雪,天黑得早,夜晚又特别的冷,她怕耽搁了他们回客栈,急急进了内院,不曾想李家舅老爷不仅送了整只羊整只猪的年节礼,还送了满满两匣子金锞子,周少瑾推脱不了,只得去请郭老夫人示下,郭老夫人让她把东西留下,她这才敢收了东西。送走了李家的婆子,她又去了汀香院,郭老夫人教她怎样“还礼”,一来二去的,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看来郭老夫人就是那天出的门。
回来之后只字未提。
可平时郭老夫人若是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都会讲给她听的……
周少瑾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样子。
但你让她具体说有什么感觉,她又说不出来——她倒不是觉得程家门第很高,来往的都是些高门大户的嫡枝,彭家不过是个正五品的户部郎中,程家和他交往就是掉了身价。
可见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周少瑾把困惑放在了心里。
到了下午,程渭提前回来了,他告诉郭老夫人:“皇上召了内阁几位大臣进宫,大哥带了信给我,可能是为济宁府那边的事,他让我告诉您,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会尽力斡旋,不会让四郎折在里面的。”
郭老夫人欣慰地颔,道:“他这才像个大哥的样子,程家的家主,主事的人。”
程渭呵呵地笑,道:“大哥让我们别等他,从皇上那里出来,说不定内阁的几位辅臣还要再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郭老夫人高兴,道:“那我们就不等他了,嘉善和让哥儿过来了没有?”
她问吕嬷嬷。
“都已经过来了。”吕嬷嬷笑道,“在东路客房那边更衣,最多一刻钟就会过来了。”
郭老夫人满意地“嗯”了一声。
袁氏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和大家见了礼,拿了几匣子点心给大家,说是回来的时候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买的,对去了袁家的事绝口不提。
周少瑾和邱氏不由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装作没有听见似的。
不一会,程许和程让来给郭老夫人请安。
郭老夫人问着程许和程让的功课。周少瑾则躲在茶房里指使着丫鬟沏茶,摆瓜果。
程许将站在郭老夫人身后的女子都飞快地扫了一遍,没有现周少瑾,他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欢喜,非常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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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程泾过来了。
穿着大红的朝服。披着灰鼠皮斗篷,进屋给郭老夫人行了个礼,连斗篷也没有脱,道:“娘,我马上要去上朝了,来给您说说就走——昨天内阁议了,四弟知情不报。擅自提调济宁卫的人,被革去工部员外郎之职。但念在四弟处置得当,没有引起民变,任命四弟为监察御史,协理都察院右都御史督办黄河疏浚之事。将功赎罪。今天内阁就会陈条,司礼监秉笔太监刘永也同意了。您就放心吧!四弟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郭老太太花白的头随意绾着个纂儿,穿了件秋香色素面夹棉褙子,听闻笑着点头。道:“你们兄弟齐力才能断金。等你们忙过了这几天,你带着妻儿到这边用膳吧!娘有事要商量你。”
程泾恭敬应是。辞了郭老夫人,往皇宫去。
等到用早膳的时候,周少瑾得了信。
她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
过了两天,廷议下来。程池被贬为了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程泾带了袁氏和程许过来吃饭。
程渭也带着邱氏和程让一起过来。
周少瑾拟了菜单督促着厨房里做菜,彭城伯府派了人来给郭老夫带信:“我们家老夫人说这两天准备进趟宫,问老夫人有没有空闲,不如和我们府上的老夫人一起进宫去皇后娘娘那里坐会儿。”
郭老夫人当即就应下了。
程泾笑道:“娘十几年没在京城,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还记得您!”
郭老夫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袁氏,慢悠悠地道:“这世上哪有白吃的馅饼?我只是比别人多个心眼罢了,进京就去奉圣夫人原来妹妹家走一趟,说了说我的酸楚,那彭城夫人也许是可怜我的遭遇,进宫见了皇后娘娘不免多说了几句,皇后娘娘这才想到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程泾窘然,道:“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累得母亲本应该颐养天年,却还在为我们这些子女操心。”
袁氏听着,脸色更白了,不由得低下了头。
闵家,果然没有把程家当成同盟看待。
她借口有事去了闵家,问起闵家几位小姐的婚事,众人三缄其口,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生似的!
还好婆婆不知道,不然所谓的和闵家结亲,就成了个笑话。
想到这里,袁氏不由捏紧了帕子。
而郭老夫人却拉了两个儿子去了暖阁说话。
袁氏见邱氏和周少瑾都被撇在了外面,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暖阁里,郭老夫人开门见山地把自己准备分家的事告诉了两兄弟。
母亲的私房钱,程泾自然不会去争,他犹豫好一会,说起七星堂的事来:“……我知道因为分宗的事,家里伤了元气,我看还是跟四郎说说,最多再两年就收手吧!以后那七星堂不管是聚是散,都与我们无关了。那本就是老祖宗用来给前朝皇室擦嘴的,现在前朝皇室坟上的草只怕都长到了齐人高,我们还是别惹这些事端好了。这也是我们家运气好,四郎能压制得住七星堂,若是我们弄得像二房似的,没有了能对七星堂如臂指使的,那七星堂还不是得乱,散了。与其落到那样的地步,还不趁早丢开手别管了。二房他想要就让给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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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