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乖乖点头朝外走,心里还是很郁闷。
待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桩事没有问,又转过身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道:“池舅舅,那十三行的船,有没有事?”
二十万两……那是多少银子啊?
她记得前世定国公曾奉命远征高丽,历时三年,军饷十万两。
也就是说,池舅舅亏掉的银子,可以远征两次高丽。
程家就算不至于倾家当产,只怕也会元气大伤。
这都次要的。
她最担心二房的老祖宗程叙跳出来为难池舅舅,说不定还会夺去裕泰票号的控制权。
前世程笳曾经说过,她的哥哥程识就非常眼红裕泰票号。
只是那时候她没有放在心上。
今世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池舅舅落难?
程池见她又提起这件事,寻思着她多半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怕她担惊受怕,索性细细地向她解释道:“十三行是船队出海,现在只是有一艘船出了事,虽然会影响收益,但只要能平安归来,还是有盈利的。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些是那些入股的了商家的担忧,可还有一些却可能是十三行的对手放出来的话,就是为了打击那些入股十三行船队的人——这次出海,是历朝历年以来之最。若是出了什么事,十三行可能会失去对南边商贸的霸主地位,但同样的,如果成功,那十三行就会更上一层楼,影响到北边的商贸,那会触犯很多的利益。”
周少瑾听懂了。
她才不关心十三行能不能做行业老大。她只担心池舅舅的钱能不能回来。
这海上贸易为何这么赚钱,就是因为他的风险大,等闲人不敢涉及。
现在只是一艘船翻了,万一要是再翻一艘船呢?
念头闪过,她就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暗暗地念了几句“坏的不灵好的灵”。这才道:“池舅舅,那今天买回来的东西能不能退一部分。太多了。有好多东西都用不上。像是那碗碟,我瞧着就有十二套。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又不请客,要那么多套碗碟做什么?就算是请客,也不会连着请一帮客人十二次啊!我看只留两、三套就行了。我们最多也就是在廖大太太来的时候会请她吃顿饭。再就是那赏瓶,我看既有雪霁图的也有梅花凌寒的。我看只需要留一对就行了,第二年有了新样子再买也不迟……”
屋里的摆设是要按四季不同进行更换的,这雪霁图和梅花凌寒都是冬天用的,讲究点的人家会在三九的时候摆上梅花凌寒,下雪的时候换上雪霁图。可若是不换。也不算失礼,说得过去。
程池把周少瑾前后的话一想就明白了。
小丫头这是变相地帮他省银子呢!
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就那买几套碗碟几个赏瓶的银子能给省几个银子。可小丫头的心意却让他高兴。
程池想了想了,道:“你还是暂时帮我收着好了。榆钱胡同的宅子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包括这屋里的东西。我还准备过几天送批字画过来。都是前朝大家的真迹,你也要收好了……”
池舅舅这是要?
周少瑾心里咚咚直响,半晌才道:“池舅舅,朝阳门那边的宅子。是公中的吗?”
大家族里,没有分家是不允许置私产的。
所以别看池舅舅管着九如巷的庶务,只怕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还没有自己的私房钱多。
这小丫头,看不出来关键的时候还挺机灵的!
程池笑道:“是长房的。”
周少瑾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
她顿时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做生意本来就有盈有亏的时候嘛!
虽然在程家有可能大祸临头的时候这样怂恿着池舅舅不对,可池舅舅帮程家赚了那么多的银子,总不能因他赔了银子就把他管理庶务的权利都剥夺了吧?
那池舅舅以后怎么办?
难道还让他为了几两银子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不成?
周少瑾咬着唇,怯生生地对程池道:“池舅舅还有什么东西需要送给我都拿过来了吧!你再安排几个身手好点的护院,我保证不会把那些贵重的东西弄丢了的。”
这小东西,这是在怂恿着他置私产吧?
程池突然间有种他杀人她帮着递刀子的感觉。
可这感觉……真是对他的脾气。
他最讨厌那些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却处处让他按他们的意图行事的人。
程池就把周少瑾抱在了怀里,下颔低着她的头叹息着喊了声“少瑾”。
周少瑾身子僵直。
心中有些不悦。
正琢磨着要不要推开他,就听见了他的那一声叹息。
悠悠长长的,怅然若失。
池舅舅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出了这样的事,居然没有一个能帮他的人。
前世他离家出走,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呢?
周少瑾心里一下子柔软如水。
她伤心的时候也想有个人抱抱她。
池舅舅虽然是男子,可伤心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他想抱抱她自然无可厚非。
这么一想,周少瑾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程池陡然间明白古人为何说千里相思不如软香在怀。
少瑾……真是糖做的。
又软又香……
程池机灵一动。
自从决定让周少瑾搬进来之后就一直困扰着他的一个问题解决了。
他微微侧头,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少瑾,等会让太太住到东厢房去。”
“为什么?”周少瑾讶然地抬头。
李氏是她的继母,就算这宅子是她的陪嫁,按礼她也应该把李氏安排在正房歇息。
就像廖大太太要来京都,姐姐要把正房腾出来给她住一样。
程池继续在她的耳边道:“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我约了你出来下棋,是想晚上放点东西到正房。若是太太歇在了那里。就很不方便了。”
自己居然能帮到池舅舅!
周少瑾瞬间激动起来。
她连连点头,保证道:“我知道了。我让太太去东厢房住。”
但程池却不想让周少瑾背过,柔声道:“若是太太问起来,你就说我有东西留在了正房。她肯定不会和你争执,但她心里肯定不舒服,晚上我去放东西的时候。会让她隐约知道点影儿,这样她就不会多想了。”
池舅舅想的可真周到。
周少瑾眉眼弯弯地颔。
程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摸她的头了。
周少瑾很喜欢程池摸她的头,就像她是小孩子,程池正娇宠着她似的,她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情。
程池就紧紧地抱了她一下,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在一个离她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站定,笑道:“记得晚膳之后过来下棋!”
周少瑾笑眯眯地应是,脚步雀跃地离开了书房。
内宅大件的东西都搬到指定的地方,小厮们退了下去,李氏坐在正房庑廊下喝茶。商嬷嬷则指使着粗使的婆子把东西往后罩房搬。
见周少瑾进来,她快步迎上前来,笑着朝周少瑾福了福,道:“二小姐不在。我做主把后罩房最西边三间厢房拿出做了库房。您看?”
“你拿主意就行了。”一般的人家都这样安排的,周少瑾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这住处的分配……虽然刚才答应的程池很好,可面对李氏,她还是很不好意思,喃喃地道:“太太。我想住正房……”
李氏愣住,随后无所谓般地笑了笑,道:“好啊!谁住正房不一样。何况这是你的陪嫁。”
李嬷嬷等服侍李氏的人却都显得有些气愤。
果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是自己的。太太对二小姐这么好,二小姐却要把太太赶到东边厢房去住。若是没有外人也就罢了,万一廖大太太来拜访太太,太太还有什么颜面可恃?就是大姑奶奶,也一样在廖大太太面前没脸!
还好池舅舅已经帮她想好了说词。
周少瑾暗自庆幸,附耳在李氏身边说了几句。
李氏很是意外,到底释然了些。
周少瑾松了口气。
晚膳过后去和程池下棋。
她的棋艺本来就和程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好奇着程池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正房,越的心不在焉,下得惨不忍睹,就是程池想哄着她玩都哄不下去了。
他干脆推了棋子,拉了周少瑾起身,道:“我们去看看他们弄得怎样了。”
“咦?!”周少瑾不安地道,眉宇间却难掩兴奋,“我能去看吗?”
程池刮了刮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却在出门的那一刻松开了周少瑾的手走在了她的前面。
周少瑾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浮翠阁的时候。
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什么事都不用想,池舅舅自然会安排好一切的。
她愉悦地笑,落后两步跟在程池的身后。
想了想,又小跑了两步,落后一步跟在了程池的身后。
程池当没有看见,笑着进了垂花门。
李氏这个时候应该已要歇下了,但想到明天的事,她就有点睡不着。
李嬷嬷更是在她面前欲言又止,来回徘徊了快一个时辰了。
李氏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正想把周少瑾的话转述给她,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不由将窗户推开了一道缝,贴着墙朝外看。
程池和周少瑾一前一后地进了正房。
榆钱胡同的宅子是三进三阔带着两个耳房。正房中间是厅堂,东边是周少瑾的内室,西边则做了书房。
此时内室地砖都被撬开,几个彪形大汉正把一块块的金砖铺在地砖被撬开的地方。
怀山拢着手站在一旁看着。
他身边打开的箱笼里还整整齐齐码放着一箱笼金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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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PS: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拿号,从仙桃赶过去来不及,今天下午七点左右去武汉,没来得及改错字,可能要到明天很晚的时候或是后天。大家先将就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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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