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
难道还有“上次”不成?
周少瑾道:“你就这样走开了,池舅舅那里不要紧吗?”
“有什么打紧的?”集萤有些不高兴,道,“他不是程子川吗?这种小事怎么会难得倒他?”然后去拉周少瑾,“走了,走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周少瑾还有些犹豫。
集萤道:“你知道不知道上次生了什么事?郭老夫人突然要去老太爷一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家住来安的同僚家里吃喜酒,还说什么路途遥远,多有不便,非让你池舅舅送她老人家去不可。你池舅舅倒是满口答应了,临走的时候突然说要带上我。当时我还不像现在这么了解你池舅舅,还以为你池舅舅转了性,看着我被拘在家里都要长苔鲜了,心里一软,决定带我出去走走全,我兴奋得不得了,还做了几件新衣裳,高高兴兴地随他去的来安……”
她说到这里,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周少瑾忙道:“后来怎样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谁敢欺负我啊!”集萤“呸”了一声,骂了一句粗话,咬牙切齿地道,“别人都把我当你池舅舅的通房了!”
难道你不是?
周少瑾差点就脱口而出。
她忙捂住了嘴巴。
想到之前对集萤的怀疑,不由汗颜。
集萤以为周少瑾是太过吃惊,根本没有怀疑。继续道:“你说郭老夫人非要把你池舅舅叫去来安干什么?原来是去相亲的。你池舅舅心里明镜似的,却独独瞒着我一个人,我像个傻瓜似的,被他支使的团团转。知道别人误会我也不解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做了程子川婢女……”
周少瑾窘然。
集萤看着有些讪然。
自己这样当着周少瑾说她的舅舅到底有些不好。
她忙打住了话题,道:“我们去茶房,我们去茶房。”
周少瑾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她笑道:“我去跟我的同伴说一声。免得她们见我不见了到处找我。”
集萤颔。
戏台那边“锵锵锵”,戏又开演了。
还好周少瑾这些日子和寒碧山房的丫鬟婆子都混了个脸熟。她转身就找了个人帮忙给程笳和顾十七姑带信,和集萤去了茶房。
茶房有两个婆子看着炉火,两个婆子虽然不认识集莹却认识周少瑾,纷纷殷勤地上前和周少瑾见礼。
周少瑾赏了两个婆子几百文钱,让她们帮自己和集萤沏杯茶。
两个婆子惯会看眼色行事。知道今天家里来了很多的小姐,又见集萤穿着打扮都不是凡品,还以为周少瑾和集萤是要避开其他人找个地方说话,笑眯眯地道了谢,沏了两杯茶,上了两盘小点心。借口要去戏台那边看看有没有谁要添热水的,提着两个大铜壶出去了。
进了茶房。锣鼓声陡然间就变小了很多,周少瑾耳根一静,心头都轻快了几分。
她坐下来喝茶。
集萤却有些坐不住,在茶房里走来走去,四处打量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小碗胡豆来。
她兴致勃勃地道:“二小姐,我们来烤蚕豆吃吗?”
周少瑾见那胡豆是用五香煮的。奇道:“这胡豆也能烤着吃吗?”
“怎么不能?”集萤笑道,“我们小的时候。父亲就常会在火盆里烤五香胡豆给我们吃,比一般的胡豆都要好吃,只是每次胡豆埋在了火盆里,熟的时候就会噼里啪啦地蹦出来炸得满屋都是炭灰,要花很大的力气清扫,把我娘气得不行,不让我们在火盆时烤东西吃,每次我爹都要背着我娘才行。”
她是想找回那时候的感觉而不是仅仅为了吃烤过的五香胡豆吧?
周少瑾莞尔。
集萤把炉子上的铜炉提下来,用火钳夹了些木炭出来,然后把豆子埋在了木炭灰里,拍着手里的灰笑道:“好了,很快我们就有胡豆吃了。”
周少瑾想着集萤刚才的话,道:“郭老夫人既然专程带了池舅舅去相亲,怎么就没成呢?”
在她看来,程池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性情温和,又有功名在身,如果想成亲,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集萤撇了撇嘴,不屑地道:“那时候你池舅舅一把年纪了还是个秀才,别人又看见有我这样一个‘通房’在身边,那些心痛儿女的父母还会把女儿嫁给你池舅舅吗?”
周少瑾干笑了两声。
“所以说你池舅舅这个人非常的狡猾。”集萤说着,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恍惚起来,怅然地道,“偏偏那次,我还碰到了焦子阳……”
焦子阳,一听就是男孩子的名字。
周少瑾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忙道:“焦子阳是谁?是你在家里的时候认识的吗?”
集萤沉默了好一会,轻轻地点了点头。
有戏!
周少瑾试探道:“难道是你的未婚夫不成?”
集萤没有作声。
周少瑾顿时急了起来,道:“你难道没有跟他解释?”
“怎么解释?”集萤说着,眼圈突然就红了起来,道,“他当时一看见我就跑了。我追了两条街都没有把人给追着。”她说着,突然哭了起来,“程子川这混蛋,我让他帮我解释解释,他声都不吭一声……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他对我的‘好’的……”
周少瑾不相信池舅舅是这样的人。
他连自己这个陌生人都会维护,又怎么会有意伤集萤的心呢?
周少瑾想到了程辂。
如果前世有人告诉她程辂是骗她的,她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她问集萤:“你之后就再也没有和那个焦子阳见过面吗?”
“没有。”可能是觉得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面前哭太过失态了。集萤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擦了擦眼泪,嗡声道,“你舅舅不同意,我是不能离开金陵城的。而且我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外面转……”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更加低落了,“别人不知道,焦子阳肯定应该知道我在金陵的……他若是有心。早就找了来。还要我去向他解释?”
这也是!
周少瑾不禁道:“会不会是那焦子阳有问题,所以池舅舅才会这么做的?”
集萤闻言忿然地瞪了她一眼,道:“焦子阳有什么问题?焦子阳能有什么问题!我看有问题的是你池舅舅!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成亲,还整天让母亲担心。别人还出去寻个花问个柳的,他倒好,天天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有人来见他他还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不在家……”
周少瑾很是尴尬。正想劝劝她。
集萤却脸色一白,望着茶房的门口戛然止住了话语。
“怎么了?”周少瑾问着,转身顺着集萤的视线朝门口望去。
程池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自然地垂落在身边,笔直地站在茶房门口。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他的背后,让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池舅舅!”,周少瑾忙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竖着耳朵听戏台那边的动静。
高惠珠清亮的嗓音和女子们的喝彩声时大时小的传来。
戏台那边的戏还没有散,池舅舅怎么就过来了?
郭老夫人留不住他?还是他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周少瑾想着,屈膝给程池行了个礼。
程池走了进来。
他背后的金光消失了,俊朗而不失儒雅的面容也显露在周少瑾的眼前。
集萤地腾地站起来连连后退,贴墙而立。
那种备防的姿态,好像程池是洪水猛兽似的。
周少瑾困惑地望了望程池,又望了望集萤。
程池微微一笑。道:“你们怎么没有去听戏?”
周少瑾正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炉子里“噼啪”一声响。有颗豆子迸了出来,落在了程池的脚下。
“原来你们在这里烤胡豆吃啊!”程池望了眼脚下炸开的胡豆,淡淡地笑了笑。
周少瑾的脸腾地一下通红。
池舅舅好像把她当成了偷吃的孩子。
“我……”她喃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炉子里的胡豆“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周少瑾的脸更红了。
程池轻笑,道:“快把豆子捞出来,小心都糊了。”
“哦!”周少瑾七手八脚地拿了火钳去夹。
集萤这个时候好像才回过神来,也去帮忙。
没多时,胡豆都夹了出来。
程池就对周少瑾道:“外面在唱《游园》,你不去听吗?”
周少瑾感觉到集萤好像轻轻地拉了她一下。
她笑道:“我不喜欢听戏。池舅舅怎么过来了?您不喜欢听《游园》吗?”
程池笑道:“我正准备走。没看见集萤,所有过来找找。”
集萤“哦”了一声,和周少瑾告辞。
周少瑾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集萤跟着程池离开茶房。
她一个人在茶房里坐了良久。
听集萤的口气,应该和池舅舅相处的不错才是,怎么见到了池舅舅却怕成了那个样子?
池舅舅起火来很凶吗?
周少瑾想了想,去了戏台那边。
台上正唱得热闹,台下的人都看得入神,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周少瑾问程笳:“池舅舅怎么走了?”
“不知道。”程笳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惠珠,心不在焉地道,“好像是有什么事,就走了。”
周少瑾心中有些不安。
她叫了施香,低声道:“你陪着我去趟小山丛桂院。”
施香看了一眼戏台,愣道:“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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