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少瑾丢下潘清回了书斋。
她的心情都被潘清破坏了。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姐姐已经和外祖母说了程辂的事,她和程辂的婚事就绝不可能了,关于潘清说的事,她得给姐姐和外祖母提个醒才是,免得外祖母和姐姐不明所以,把她和潘濯凑成对!
可当她回到嘉树堂,看见和外祖母谈笑风生的程贤时,愣了半天才把似儿拉到了一旁,悄声地问她:“知道贤姑母过来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似儿低声道,“您和大小姐刚走,姑太太就来了,和老安人聊天,一直说到现在。”
周少瑾心中一动,想起几房之间的关系。
长房和二房明争暗斗,此消彼长;三房一直想和长房、二房并肩而立却又没有能支应门庭的子弟;四房帮理不帮亲,一直站在中间;五房稀里糊涂,像扶不上墙的稀泥。
程贤若是想把潘清嫁到长房去,外祖母就是最好的媒人了。
难怪这次程贤回来对四房颇为礼待。
她问似儿:“外祖母留了姑太太用午膳吗?”
“留了。”似儿笑道,“不过姑太太说,今天三房那边的李老安人娘家来给二房老祖宗拜寿的客人今天下午启程回淞江,姑太太要帮着李老安人送客,所以不能留在这边用午膳了。不过,姑太太说了,下次等带了表少爷、表小姐过来给老安人请安的时候再来打扰老安人。”
不用应酬程贤,周少瑾松了口气。
等到用了午膳,大家移到宴息室喝茶的时候,周少瑾故作好奇地问关老太太:“外祖母,贤姑母是来请您给清表姐和许表哥提亲的吗?”
关老太太很是惊讶,道:“谁跟你说的?”
周少瑾道:“清表姐今天去静安斋和我们一起上课了,我听清表姐说的。”
关老太太闻言神色微凝,道:“清丫头是怎么跟你说的?她告诉你潘家要和程家联姻?”
“她没这么说。是我猜的。”周少瑾笑道,“今天笳表姐又和清表姐斗嘴了,笳表姐说:你还想永远留在程家不成?若是平时,清表姐肯定会冷哼一声不理睬笳表姐的,可今日清表姐却脸色通红,跳起来和笳表姐理论起来。事后,又专程来跟我说,让我别把她和笳表姐斗嘴的话告诉别人,还说什么她是去是留,都是长辈们才能决定的事……那天吴宝璋说起许表哥的事,我看清表姐也很介意的样子,就猜是不是长辈们有意‘亲上加亲’。这次贤姑母回来,只和长房、我们走得最近,外祖母在族里又素来有‘公正’之名,我就想,要是贤姑母有意把清表姐留在程家,肯定会请外祖母出面的。”说到这里,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刚才看到贤姑母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有些怀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关老太太闻言笑了起来,道:“你这鬼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我也还没有决定帮不帮她们说项,你可别乱说才是。”
周少瑾忙抿了抿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然后才笑道:“您放心,肯定像蚌壳一样紧。”
关老太太、沔大太太和周初瑾都笑了起来。
回去畹香居的路上,周少瑾的心情非常的好。
可见有些事不必藏在心里,该说的时候就说,该做的时候就做。像吴宝璋,若是前世,她肯定怕坏了自己的名声,瞻前顾后,不敢动弹,反而被吴宝璋认为心虚,捏住了她的把柄,没事也变成有事;像这次潘清的婚事,她大着胆子问外祖母,就把程贤的来意问出来了。
以后自己的胆子要更大些才是。
姐姐前世不是常说,不管什么事,只要动脑筋,就有解决的方法。
她就是犯了错,也应该有解决的办法吧?
周少瑾想着,不知不觉中哼起了小调。
周初瑾笑道:“你这嘴里哼哼唧唧的,嘟呶些什么呢?这么的高兴?”
这是前世周少瑾听田庄的那些小丫鬟们哼的小调。
这些小事自然不必对姐姐说,而且说也说不清楚。
她挽了姐姐的胳膊,道:“姐姐,我们晚上煮粥吃吧?煮咸粥吃?放点葱花,青菜。”
“那能吃吗?”周初瑾骇然,“你这又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周少瑾喜欢看书,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喜欢照着做。当然,多数都以失败告终。可她乐此不疲。周初瑾从前见她整日呆在家里,除了程笳,几乎谁也不来往,怕她呆傻了,想着不过是浪费些银子,也不扰乱旁边的人,就随她了。
“广东那边的人都这么吃。”周少瑾这次回答的理直气壮,前世,她田庄里就聘过一个广东那边来的厨子,“天气这私热,总吃甜的,更容易上火,不如换了咸粥来吃。”
“随你,随你。”周少瑾好脾气地道,“只要你别逼着我和你一起吃就成!”
周少瑾嘻嘻地笑。
觉得在自己的努力下,自己的生活也会慢慢变成自己最喜欢的状态。又知道程许被免了昏省,所以她下午去寒碧山房抄经书的时候,心情雀跃。就连碧玉看见她光的脸都忍不住笑着问她:“表二小姐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说出来让也我们也跟着欢喜欢喜。”
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周少瑾赧然,只得道:“中午外祖母那边做了火腿笋子汤。”
谁知道郭老夫人正好从屋里出来,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地笑道:“这孩子,吃到了自己喜欢吃的就欢天喜地的,心地真是宽。”
是说她有点傻吧?
周少瑾红着脸屈膝行礼喊了声“老夫人”。
郭老夫人就摸了摸她的头,吩咐碧玉:“等会把二老爷从京城送过来的糕点给二小姐装一盒,小孩子家家的,正长着身体,时时刻刻都饿着,不像我们,什么东西都老迈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了。”
“您好好的,”周少瑾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好像花凋树枯似的,纵然繁花似锦,自己见到的也不是原来的那一花一木了,她忙道,“还没有抱着重孙呢!”
郭老夫人能从中听出话语中的焦急和认真,她有些意外,然后笑了起来。
难怪关氏不愿意把这两个孩子还给周家,要是换了她,她也不愿意。
郭老夫人的笑容里就比平时多了一份温柔,语气也变得随和了很多,道:“重孙我倒是管不了,如果你池舅舅能让我抱上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再无所憾了。”
周少瑾无措。
前世,她对这个舅舅知道的真的很少。
特别她离开程家之后,有意忽略程家的一些人和事,就更不知道这位舅舅到底成亲了没有,有没有孩子……连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可这看在郭老夫人眼里,就觉得周少瑾太实在了,要么什么也不说,要么说出来的全是真心话。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怪这孩子会吃亏。
这九如巷里哪一个不是个顶个的精明厉害,不动声色。
也就是程许这孩子,都被袁氏养歪了。
郭老夫人面露怅然,又摸了摸周少瑾的头,一言不地进了正房。
周少瑾被郭老夫人的这翻“慈爱”弄得不知所措,还好她并没有非讨郭老夫人欢心的心思,也就有些“荣辱不惊”,回到佛堂,就开始准备抄经书。
小檀高高兴兴地帮她铺纸磨墨,把施香的事都抢做了。
周少瑾见她年纪虽小,一张小脸却雪白,嘴角还长了颗美人痣,娇俏可爱,很是喜欢,就逗了她说话。
小檀能在郭老夫人屋里服侍,机敏伶俐不在话下,她从来没见到过像周少瑾这样柔弱无害的女子,让她觉得很放松,很喜欢,因而也愿意和周少瑾说话。
两人笑语盈盈,把寒碧山房都养了些什么花,平时谁在照顾;饭菜好不好,谁最喜欢吃什么……都胡扯了一通,周少瑾才开始抄经书。
因为心中无事,她比平常更快地沉浸到了经文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虽然悄无人语,可她却莫名地有种如针芒在背的感觉。
周少瑾毛骨悚然,猛地转过身去。
斑管狼毫漆黑的墨汁滴在雪白的杭绸挑线裙子上。
她身后站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
“吓着你了?”男子穿着靛蓝色细布道袍,有双温暄明亮的眼睛,“我看你写得挺认真的,就没有打扰你。”他温声解释,眼底满是歉意,“没想到还是吓了你一跳!”
“没事……是我自己没有注意……”周少瑾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的情绪跟着忪懈下来,她想起姐姐的话,吞吞吐吐地道,“池……池舅舅……上次的事……谢谢您了……”
“上次的事?”程池的笑容淡淡的,却有着洞察秋毫的清明和宽容,“上次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周少瑾听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忙道:“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池舅舅不要放在心上。”
程池笑了笑,转身离开。
但在脚就要迈出佛堂的时候,他却突然回头,笑道:“字写得不错。再好好练一练,就能写春联了!”
真的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周少瑾的字。
她顿时激动起来。
若是能写春联了,那,那该多好啊!
一个女孩子,写的字能贴出去,成为这个家族的脸面,那才是无上的荣耀。
廖章英曾说过,她写字就是从写春联开始的。
之后廖章英出了字贴。
虽然是在闺阁之间流传,却在江南的士子间声名大振,很多人都请她去指点家中的女眷,不必依靠廖家就能衣食无忧。
如果有一天她能像廖章英那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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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入v,还欠大家一章公共章节,可能会到凌晨,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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