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大家都喝得有点高了。肖瑜更是直言不讳地说,郭伟在时,从来没请过大家吃过一顿饭,哪怕是一瓶水也没喝过。但他自己每个月报销的餐饮接待费却都在五位数以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肖瑜嘿嘿地笑,问我还有不有下半场,他好跟大家打招呼。
我笑眯眯地问他:“肖主任,下半场可以有。你得先告诉我,你们的下半场一般都搞些什么活动?”
肖瑜就笑,指着一桌子歪歪倒倒的人说:“唱歌的唱歌,洗脚的洗脚,打麻将的打麻将,随个人喜好了。”
“你呢?”我问。
肖瑜被我突然的一问,显得有些慌乱,迟疑了一会说:“老大,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肖瑜突然改口叫我老大,让我一下适应不过来。过去在春山县的时候,朱花语和余味都叫我“老板”,叫我“老板”我还能适应,毕竟算是他们的主。而叫“老大”,多少有些别扭,似乎隐隐有着黑社会的味道。
肖瑜看我脸色不对,似乎感觉到了他叫我的称谓我不满意,他压低声音悄声说:“老大,你别不高兴。你就是老大,因为你身上有股霸气。有霸气的人才能称老大。”
我摆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都是国家干部,这样叫,容易让人误会。”
肖瑜乐不可支地说:“市长还有人叫老大的,怕什么呢。以后,我们就叫你老大了。因为我们都服你。”
他站起身,扯着嗓子吼道:“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啊。老大说了,我们搞下半场。”
众人就一齐嚷起来,都围着我问:“老大,下半场在哪里搞?”
我微笑着说:“肖主任安排。大家开心就好。”
众人嘻嘻哈哈往外涌,居然把我挤到了一边。
朱花语走在最后,悄悄拉了我一把,低声说:“老大,我也这样叫你啊。”
我笑道:“你喜欢怎样叫都行,只要你喜欢,我无所谓。”突然想起她在市里还没个落脚点,工业园区又是刚成立不到三年的新单位,没有家属宿舍,她的住宿还真是个问题。于是问她道:“你现在住哪?”
她迟疑了一下说:“我准备去租个房子。”
“今晚呢?”
“招待所。”
我心里一抖,连自己职工的后勤都没安排好,我不是一个称职的领导。于是我叫住在前面走的肖瑜,让他安排好大家的去向后,我有事找他。
肖瑜毕竟是搞行政工作的人,对吃喝玩乐很在行。衡岳市大小玩乐场所,他了如指掌。
肖瑜见我找他,屁颠屁颠安排好了大家去向后,回到我身边问我有何指示。
我问他道:“平常园区接待都安排在什么宾馆?”
肖瑜想也没想就说:“衡雁宾馆。”
我指着朱花语说:“你把小朱安排去住一段时间,等她找到住的地方后再说。”
肖瑜还在犹豫,我眼一瞪道:“有难度么?”
肖瑜赶紧笑道:“没有啊,没有啊。我现在就去安排。”
我是没心思去跟他们一起搞下半场的,第一天正式上班,抛个头露个面,让下面的人感觉到了就行。
我叫住肖瑜说:“你给大家安排好一些,一定要玩开心。我就不陪你们去了,晚上我还有点事,需要找一下人。”
肖瑜不敢拦我,表示让我放心,他不会让一个人掉队,也不会弄出半个幺蛾子出来。
等到他们都走了,我站在街边抽了一支烟,拿出电话打给钱有余。
钱有余不到十分钟就赶到我身边,车里居然坐着月白。
我大吃一惊,看着略显憔悴的她,感概万千。
月白倒波澜不惊,款款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你还好吧?”
我鼻子一酸,声音居然哽咽了,说:“你呢?还好吗?”
月白点了点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笑了笑说:“老钱让我进他的公司,你的意见呢?”
我看了钱有余一眼道:“他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是一个闲人么?再说,天天呆在苏西镇,我也快受不了了。”
我理解她的处境,一个风光无限的镇党委书记,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在过去的部下面前,确实很尴尬。
“可你还是个干部。”我说:“组织有规定的。”
“我不要了。”月白柔柔地笑:“我还是安心做一个女人算了。”
钱有余远远的靠在车身上抽烟,并不过来跟我说话,似乎怕打扰我跟月白的谈话。
我朝他招招手喊:“老钱,你过来。”
钱有余迟疑了一下,把烟头扔在脚边踩灭了,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我开门见山地说:“老钱,我有事找你。”
钱有余看了看四周说:“老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说。”
“也好。”我说,走到他车边,拉开车门上车。
钱有余直接将车开到新林隐酒店咖啡厅,找了一间宽大的房子,舒胳膊蹬腿地舞了一阵,叫道:“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钱有余与小姨成立了新公司后,由小姨出资,帮他处理掉了集资的事。他将苏西镇月塘村的所属物业,全部抵押给了小姨。
钱有余在银行的贷款,也由姨父的公司担保了。
喝了几口咖啡,我说:“老钱,你准备一下,给我在工业园区筑个巢,我要引凤凰。”
钱有余不解地看着我,我笑道:“你这点智力,怎么混啊!”
钱有余委屈地说:“老弟,你晓得哥哥是个老实人,脑子转弯不快的。你直接说,我最怕猜谜想问题了。”
我笑道:“很简单。工业园区出钱,你们负责承建,我要在工业园区建一栋管委会办公大楼。”
“你们不是有地方吗?”
“借的。”
“又不要出钱,管他。”
我叹口气说:“老钱啊,你这人面子工程都不会吗?堂堂一个工业园区,连一栋像样的办公楼都没有,来投资的客人谁会放心?”
钱有余笑了起来,竖起大拇指说:“老弟,你是不是又要来一个苏西镇?”
“苏西镇与工业园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我说:“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孙子。明白吗?”
钱有余似懂非懂地点头,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你说,我要怎样做?”
我轻轻敲着桌子边沿说:“也不要你动脑筋。回去跟我小姨商量商量,过几天我要布招标公告,你们做好招标招标就行。”
钱有余顿时明白了过来,激动地搓着双手说:“老弟,你又救了我一命。”
我挥挥手说:“先别激动,工程你们能不能拿到,现在谁也说不准。今天请你来,还有个事要麻烦你。”
“你说,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一个下来。”钱有余拍着胸口嚷道。
“这倒不必。”我笑着说:“你们还记得朱乡长的女儿么?”
钱有余和月白都皱着眉头想,过了一会月白说:“她不是你在春山县的秘书吗?”
我点点头说:“没错,现在她也来工业园区了。”
月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脸色微微的变得有些不自然。
钱有余问道:“这跟我有关系?”
我摇摇头说:“没关系。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她现在初来衡岳市,还没个住的地方。老钱你想想看,有不有什么地方可以暂时安排她住的?”
钱有余一听,爽快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这点小事,还劳得老弟费脑筋?这事交给哥哥我了。明天下午,我来接她。”
“不可委屈她。”我说:“也不能让她知道是我安排的,懂么?”
“懂1钱有余嘻嘻地笑:“你就放一万个心。”
朱花语的事落实下来,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我把人家从学校弄出来,如果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良心也会不安的!
钱有余敬给我一支烟说:“老弟,我想了想,想把柳书记请到我们公司来,你的意见如何?”
“我没意见。”我摆摆手说:“老钱,这些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总之一句话,任何事情,不要再被别人抓住尾巴。”
我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警示钱有余,又提醒月白。
恰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打开一听,里面传出甘露的声音:“陈风,我来衡岳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