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老毕人不见水不流。打他电话不接,去他办公室找他,总是闭门羹。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
老毕的突然消失,让我的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他难道是故意避而不见我?如果是,说明他帮我办的事,至今尚未有眉目。老毕这人的性格我太清楚了,倘若有半点眉目,他绝对会邀功请赏,一点也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但老毕这人好伺候,这人不怎么贪财,最大的爱好就是贪色。只要有女人,上天入地的事他也愿意干。
我接触过他几次后,算是摸准了他的脉搏。因此我只要来省城,只要有求于他,必定会想找好地方,拉着他舒服一番后,再来说事,基本事半功倍。
其实在我内心里,倒是希望老毕喜欢钱比女人多一些。毕竟让我替他到处去找女人,比起塞个红包给他,事情要难办得多。中部省省城里的每一个可以娱乐的地方,我和老毕几乎都去过。
当然,每次都是老毕独自去偷欢,我仅仅作为一个陪客。可是每次作陪,我还是得装出一副与他志同道合的样子,老毕叫了女人,我也一定要叫一个。老毕干活,我却只聊天。
找不到老毕,孟小雨的电话却打来了,约我去他办公室谈话,说有要紧事找我。
孟小雨找我,我不能不去。此人掌管着中部省拨款大权,他高兴了,大笔一挥,我就能从省财政厅里拿钱。
屁颠屁颠跑到孟小雨办公室,一眼看到愁眉苦脸的老毕,我心里一乐,狗日的,让我逮住你了!
孟小雨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言不,看我进来,微微颔算是招呼。
我笑眯眯地问老毕说:“毕处,出差了?”
“屁!”老毕咬着牙恨恨地说:“陈风,你小子害苦了我。”
“是么?”我一脸无辜的样子,忙着道歉说:“毕处,辛苦你了!我对不起你啊!”
孟小雨就笑起来,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说:“陈风,你不去做演员,真的浪费了。你看看你,把老毕弄得魂不守舍,为替你办好会签,求爷爷告奶奶的,天天给人做孙子。”
我知道老毕是孟小雨的人,孟小雨如此这般说话,背后肯定还藏着一些话没说。
我只好装糊涂说:“秘书长,我还真不知道呢。”
孟小雨摆摆手说:“别跟我客套了。毕竟我们是同学,以后就叫我小雨吧。大家亲切!”
我忙摇手说:“不能!怎么也不能。秘书长你是我们中部省的领导,就算我把你当同学叫,别人还不会骂死我?做人啊,一定要懂得高低尊卑嘛。”
孟小雨不置可否地笑,将一份报纸递给我说:“你这一手,厉害!”
孟小雨递给我的是中部日报,全身唯一的党报,不但有权威性,而且具有不可更改性。报纸的第二版,整版都是转载衡岳日报陈萌采写的长篇通讯。更为惊奇的是,不但有评论,居然加了编者按。
按报纸常规,只有头版头条才会编者按。这篇报道在第二版,破天荒加了编者按,可见这篇报道的份量。
孟小雨看我在认真读报纸,又加了一句说:“不仅仅是日报,整个中部省的所有媒体,今天都表了这篇文章。说白点,就是你们衡岳市,一夜之间出名了。我想,现在整个中部省,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你们衡岳市。而且知道林副省长去视察了衡岳市的工业园区,作了指示。”
我涎着脸笑,说:“秘书长,这也是好事嘛。”
“事是好事,但你这样一来,我们被动了呀。”孟小雨叹口气说:“本来老毕帮你的会签今天是走最后一道程序,走完了就功德圆满了。但上午省办公厅突然来电话,说暂且压下,省里要开专题研究会。”
我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秘书长,这专题会是专门针对我的项目?”
“是。”
“麻烦了!”我嘀咕着说:“功亏一篑了。”
孟小雨笑道:“也不见得。一般要开专题会的项目,都是省里要关注的重点项目。如果把你列入了重点项目当中去了,你不是凭空得了好处?”
“什么好处?”我疑惑地问。
“在配套资金上,最少也得翻一番吧。”孟小雨伸出一根指头在我眼前摇晃,我恍如看到了一道炫目的圣光一般,凉了的心又立即活泛起来。
“专题会什么时候开?”我心里还是没底。孟小雨的话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不是所有过专题会的项目都能顺利落地,有很多项目就是毙在专题会上。
“等通知。”孟小雨说完,又起身转到他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我送给他的碑帖,小心翼翼地捧着过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说:“这东西,你拿回去。”
我双手乱摇说:“秘书长,你这不是打我的脸么?”
孟小雨惊奇地看着我,一脸正气地说:“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何况你这本碑帖,可是稀世之物。我不能夺人所爱啊!”
我笑嘻嘻地说:“秘书长,你高看我了。对于碑帖,我可是臭屁不通,放在我手里,就是破纸。你是行家,行家才能让这些东西挥它的价值啊。”
孟小雨还是不接,但我从他的神色里已经看到了他恋恋不舍的样子。如此以来,我心里有底了。
孟小雨是在试探我,或者故意装作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但凡对某种东西痴迷入梦的人,谁要动了他的东西,比割他一块肉还难受。他口头上不夺我所爱,其实就是在暗示我,这东西,他爱了!
老毕终于一扫刚才的愁眉苦脸,他指着碑帖说:“几张破纸,推来推去的,何必?要是你们都不要,干脆一把火烧了算了。”
孟小雨眼一瞪,骂道:“你懂个屁!这是国宝级的东西,比你一条命还值钱。一把火烧了?亏你做了那么多年处长了,一点觉悟也没有。”
老毕嘿嘿地笑,推了我一把说:“陈风,小子啊,你的破事,把我和秘书长都搞得寝食难安了。本来今天会签走完,批给你两千万走人,谁料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接下来兄弟我就帮不上忙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我爽快地说:“好!听天由命。”
沉吟一下我又说:“不过,毕处你送佛要送到西,接下来怎么走,你还得指点我。”
老毕看了孟小雨一眼,叹口气说:“以后的事,轮不到我说话了。有秘书长在,一切尽在掌握中。”
我心里一阵窃喜,老毕的话流露出来几个意思。先这事孟小雨在关注了,而且与他一样,很上心。第二此事不管如何变,有孟小雨在,万变不离其宗。即便专题会上否定了工业园区项目,省改委这边照样会给我一定的配套资金支持。
这就好比是赵匡胤的赌,开是赢,不开还是赢。
我真诚地对孟小雨说:“秘书长,我们先啥话都不说。如果你还执意,我现在怀疑你还会不会帮我。现在抛开我们上下级领导的关系,单从同学情谊出,我想,秘书长也不会不支持我吧?”
孟小雨微笑着说:“放心!就冲我们同学一场,你不需要想太多。何况,甘露还给我来过几个电话,嘱托我一定要看在老同学的面上呢。”
孟小雨这般说话,基本可以肯定他不会再假惺惺把碑帖要退给我了。只要他拿着我的碑帖,他就没理由不帮我说话。
话说到此,一切都只能等省政府的专题会判生死了。我仿佛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再无飘浮的感觉。
话说完了,再坐下去就没必要。领导都是日理万机的人,我杵在人家办公室里不是个事。于是我站起身说:“秘书长,我得先走,改天我来拜访。”
孟小雨客气地说:“真忙着走?”
我认真地点头。
老毕跟着起身说:“我也得回去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外跑,还没回过办公室,也不知道那帮猴子闹翻了天没有。”
孟小雨看我态度坚决,也不就留我,轻声说:“有情况我会让老毕找你。”
我前脚走,后脚老毕就跟了出来。刚走到院子里,老毕就直嚷腰酸背痛。
我站住脚,看着他笑道:“不如我们去按个摩,帮你松松骨头,算是这几天对你的补偿。”
老毕眉头一跳说:“你小子别想腐蚀我!老子可是意志坚定的干部。”
我没理会他,出了大门,伸手叫了一辆的士,不由分说把他塞了进去。老毕先还张牙舞爪地嚷,等到车一开动,就赶紧低声问我:“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说,一边掏出电话,准备给朱花语打。
朱花语跟我说过,她们研究生里有几个漂亮的女生,平时也放得开,跟她关系也好。她曾经开玩笑说要把她们介绍给我,不为别的,就为以后她们毕业了,找我要个饭碗吃饭。
电话接通,朱花语显然在上课,她低声问我:“你在哪?”
我说:“把你上次说的同学约出来,我给她介绍一位大领导。”
不等朱花语说话,我直接就挂了。
老毕一听,紧张地问我:“你怎么找了学生?”
我笑道:“今非昔比。俗脂庸粉怎能配得上我们毕处?不过,毕处,你的魅力想要征服一个小姑娘,岂不是小菜一碟?”
老毕嘿嘿地笑,低声说:“我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