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微微忙完手头的活,天色已近黄昏。
薛冰一直没出现,郭伟也没出现。我们关好她的办公室门,准备回家。
坐进黄微微的车里,看到她伸展着身体,长吁口气。
她显然很累,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疲倦。这让我的心无端的有点痛。男人都不想让自己的女人累着,女人累,要么是男人无能,要么是女人太强势。
黄微微显然不属于这两类。先我不是无能的人,再者她也不是强势的人。只是我们现在都各自顾着自己,没心思去想这些问题。
“要不,我们请他们吃个饭吧。”她眼睛不看我,问道。
“请谁?”
“郭伟他们啊。”她轻轻地笑,咬着嘴唇:“还有你老情人呀。”
我板着脸道:“要请你请,我不请。没事请他们吃什么饭呢。”
“我请就我请。反正我请你请都一样。花的还不是我们自己的钱。”黄微微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其实谁请都一样,只是微微你以后说话,别夹枪带棒好不好。我是你老公呢。”我说,伸手去捏她的手。
她躲闪着我,眼睛里一片迷蒙,忧伤地叹口气说:“这个薛冰,还是挺有能力的。人漂亮,歌唱得好。没想到她的舞跳得更好。你不会后悔吧?”
我佯怒道:“老婆,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没头没脑的。你想让我气死是不?”
黄微微转头静静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一阵毛。突然扑哧一笑道:“你是不是心虚了?”
我莫名其妙地叫屈道:“我怎么要心虚?我怎么会心虚?我又没做见不得光的事。怎么心虚?”
她转过头去,眼睛看着车前方,淡淡地问我:“你们之间,有不有事?”
“什么事?”
“你知道什么事啊,还非要我说穿?”她的脸上漫上来一片红晕,掐着我的手臂,娇柔地骂道:“色鬼,就是男女间的事嘛。”
我似乎恍然大悟般地回转神来一样,正色道:“别乱想。我们是纯洁的同志关系。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黄微微听我说她龌龊,心里一急,手上就用力,指尖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肤,痛得我杀猪般嚎叫起来。
我一叫,她反而笑了。快活地问:“知道痛了?”
我连忙求饶,尽管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心想要我痛,但我此刻作出求饶的姿态,她会感到无比的欢心。
她松开手,命令我道:“打电话给他们。”
我装作无比委屈的样子,掏出手机给郭伟打电话。
郭伟对我的提议非常赞同,并且坚决要他来请客。说如果我们同意,就去新林隐酒楼去吃海鲜。
我捂着话筒问黄微微:“郭伟说他请客。”
黄微微笑颜如花地说:“当然是他请。”
“为什么?”
“他其实不是请我们,是请薛冰。他请美女吃饭,我们只不过是个陪客。”
我的心里隐隐作痛。黄微微的言语里,显然是想促成他与薛冰的好事,我的一番义正词严的说辞,让她完全放下了戒心,以为我与薛冰,就真的是冰清玉洁的关系。
我放开捂着的话筒说:“你请就你请,我们过去啊。”
话筒里的郭伟倒迟疑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说:“薛老师不愿意去。”
我心里一喜,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
薛冰拒绝与我们一起吃饭,与我心里的愿望完全一致。我也不想与她一起吃饭,特别是身边还有个黄微微,以及郭伟在。
我转头对黄微微说:“郭伟说,薛冰不同意。”
我把电话递给她说:“你跟他说。”
黄微微接过电话,不高兴地问:“郭伟,怕是你心里有鬼,怕我们打搅你的好事吧?”
我不知道郭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黄微微脸上浮上来一层笑容。
聊了几句,她挂了电话,递给我说:“算了。人家有好事。我们可不想舔着脸去。干脆,我们回家,我今晚下厨,做一顿西洋餐,慰劳慰劳你。”
我奇怪地问:“我们不回家去么?”
“当然回家。是回我们自己的家。”
她启动汽车,走了几十米,才突然想起来一样猛叫道:“哎呀,我们应该先去买菜啊。”
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一生下来就在蜜罐子泡着。从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怎么会做饭呢?
黄微微显然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你怀疑我不会,是不?”
我赶紧说:“没有啊。我老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但会,而且精。我怎么会怀疑呢?”
黄微微认真地说:“不怀疑是对的。陈风,我跟你讲,你吃了我做的饭,你就知道什么叫美食了。”
她自负地笑,让我心里一阵温暖。
买好了菜,我双手提着,跟在她身后朝车边走。
刚到车边,听到一声大叫:“是领导啊!”
闻声看过去,就看到钱有余腆着一个大肚子,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嘴里衔着一根牙签,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朝他身边看了看,除了他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钱有余看我手里提着的菜,大惊小怪地叫道:“领导,你还买菜啊。”
我笑道:“我不买菜吃什么?”
钱有余啧啧地赞道:“这么大的领导,亲自买菜做饭。我可是第一次见识呢。”
一眼瞧见黄微微,愈的大惊小怪起来,夸张地嚷道:“领导,你怎么能让夫人做饭呢。”
我将菜放进车后尾箱,合上盖子说:“我做不行么?”
“当然不行。”钱有余一把拉住我说:“领导日理万机,做饭这等小事,无论如何不能占了你宝贵的时间。这样吧,我请。”
我正要推辞,黄微微在一边说:“钱老板,我们下班回家做饭,家家都是这样的。领导也要吃饭啊。”
黄微微认识钱有余,她去过苏西,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只是跟大家不熟而已。
钱有余拖着我不放手,执意要请我们去吃饭。
我笑着说:“老钱,看你的样子,都是吃过了饭的,再请我们吃,难不成你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着?”
钱有余跟着笑道:“谁说我吃过了?”说着拍了拍肚子,一副饥饿无比的样子。
“牙签都叼上了,还说没吃?”我不想再跟他纠缠,拉开车门要上车。
钱有余霸着车门不让我上车,先是第一根烟给我,接着忙着掏打火机点火。
黄微微眉头一皱说:“车里可不许吸烟啊。”
我就避开钱有余的打火机,将烟夹在手指间,指着车后尾箱说:“老钱,没事你去忙。我刚买了条鱼,再不赶回去杀了,死了就不新鲜了。”
钱有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一条鱼,多大的事。死了扔了就是。”
我生气地说:“老钱,我们拿工资吃饭的人,哪敢像你一样浪费!一条鱼,几十块钱,扔了不可惜?”
“钱我出。”钱有余大喇喇地要掏钱。
他的这个动作让我无比生气。钱有余这人不坏,但有一条他永远也学不会,以为任何事,只要有钱就能搞定。
钱有余算不得暴户,他的钱一分一厘,都是血汗钱。年青的时候做木匠,有了一点小积蓄。逢上改革开放,有人帮他,开始做包工头。到后来,事越做越大,管理逐步像模像样。到今天,已经是衡岳市几个小有名气的建筑承包商了。
“老钱,你再唧唧歪歪,小心老子踢你。”我骂他,脸色罩上一层寒霜。我的这个动作是做给黄微微看的。黄微微之前给我说过几次,尽量不要跟这些做生意的人走得太近。
钱有余一听我骂他,愈兴奋起来。他与赵德全一个秉性,越骂他,他越觉得舒服。
钱有余在苏西的投资,现在已经有了眉眼。他只要在苏西出现,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而且毕恭毕敬,让他心理很是安慰。
“领导,今天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我一个面子。这个饭,你一定要吃。”
“不吃不行?”
“如果你觉得我老钱面子不够,没关系,我把柳镇长请来陪你们,应该可以了吧?”
我吃了一惊问:“柳镇长也来市里了?”
“是啊,昨日来的。镇里要检查企业办的工作,来了几个人。正在苏西镇的公司里坐着呢。”
“金玲的店里?”我问。
“是啊。赵金明辞职了,一门心思要做生意。柳镇长不放心,所以来检查,准备把企业办与赵金明剥离开去。”
“老钱,你现在对我们苏西镇,好像了如指掌啊!”我揶揄着他说:“我这个书记,知道的事比你还少。”
钱有余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我也是听来的小道消息,不准,不准。”
“既然他们都来了,我是要去看看他们。”我说,把苏西镇领导班子来衡岳市的情况跟黄微微说了一遍。临了我说:“我觉得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黄微微不置可否,我对钱有余说:“一起去?”
钱有余高高兴兴地去开车,我坐进车里,长叹口气说:“老婆,晚上我给你做宵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