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守备空虚?!”楼烦王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秦人使者。..
“是的。”秦人使者点了点头,肃然道,“休屠大军逼近高阙,蒙殛将军已经带着秦军主力救援高阙去了。”
“你刚才说,还有人充当内应?”楼烦王越的不敢相信。
“没错。”秦人使者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道,“只要大王的军队一到,立刻就会有人打开北门,接应楼烦大军进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楼烦王沉声道。
秦人使者昂着头,以不容质疑的语气道:“老秦人。”
“简直可笑。”楼烦王冷笑道,“老秦人会帮着楼烦人杀老秦人?”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秦人使者冷然道,“我只问你,想不想要临河城内的粮食,想不要临河城内的牛羊,想不想要临河城内的秦军辎重?”
“秦军辎重?”楼烦王凛然道,“临河城内都有些什么辎重?”
秦人使者道:“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你想不到的,也都有!”
楼烦王闷哼一声,杀机流露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奸细?”
“奸细?”秦人使者哂然说道,“楼烦王,信与不信都在你,反正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就错过了,今后怕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说此一顿,秦人使者又道,“还有,今天你从来没见过什么老秦人,也没听过什么消息……”
说着,秦人使者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嘴角也沁出了一丝黑血。
下一刻,秦人使者瘦长的身躯晃了晃,便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楼烦王急趋前伸手一探秦人使者鼻息,顿时失声道:“死了?!”
公叔说叹了口气,低声道:“大王,起兵吧!”
“什么?!”楼烦王愕然道,“军师,你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不信?”公叔说道,“休屠大军逼近高阙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可见此人说的基本不假,至少,这不可能是个圈套!”
“为什么这就不能是个圈套?”楼烦王却有些犹豫。
公叔说反问道:“如果这是圈套,老秦人的目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楼烦王道,“当然是要把咱们诱入临河城,一网成擒!”
公叔说摇了摇头,哂然道:“真要是这样,那老秦人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吧?就算这是个圈套,就算擒住了咱们,可老秦人也失去了全部的妇孺,他们也就再没希望了,大王以为老秦人会跟咱们楼烦人同归于尽?”
“呃,这个……”楼烦王道,“应该不会。”
“这便是了。”公叔说道,“所以,这绝不是圈套。”
说此一顿,公叔说又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跟流窜到九原的中原大军有关,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一小部份老秦人背弃了族人,以致毅然舍弃了临河城内的老幼妇孺,在下一时之间也是猜不出来。”
“中原人?”楼烦王凛然道,“军师,那咱们是不是应该小心行事?”
别看楼烦王嘴上喊着要杀光中原人,可内心对中原人却还是相当忌惮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机会。”公叔说道,“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楼烦王咬咬牙,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当下狞声嘶吼道:“也罢,既然军师认为这是个机会,那就拼了!”
说此一顿,楼烦王又扭头向帐外大吼道:“号令,各部集结……”
临河北门,几名秦军哨卒正在城楼上守夜。
百步开外,一队秦军巡卒手持火把正顺着城墙往这边巡逻,万簌俱寂,只有斜插垛堞上的那一溜火把,正在清冷的夜风中摇曳明灭,看起来这就是个寻常的夜晚,却没有任何人意识到,无边的杀机正向着临河城悄然逼近。
倏忽之间,哨卒什长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当下那哨卒什长走到垛堞前,拔下一枝火把往城外扔了下去。
火把翻翻滚滚地坠向了地面,借着幽暗的火光,哨卒什长无比惊恐地现,北门外黑压压的竟然已经挤满了胡人!
“胡人!”
“敌袭,敌袭!”
“该死的,快吹号,吹号呀!”
霎那之间,城头上的哨卒便骚动了起来。
遂即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便从城头上响了起来。
号角声响起的同时,十几名秦军将士便从城门内的营房里蜂拥而出,不过,他们并没有顺着马道涌上城楼,而是涌向城门甬道,令人吃惊地移开了顶住城门的门框,前后不到片刻功夫,顶住城门的三道门框已经全部移开。
“该死的,疯了么?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老天呀,这些浑蛋会把大伙全都害死的!”
“天哪,那些家伙肯定不是秦人,他们是奸细!”
然而,这时候才现不对,已经晚了,不等城头上的几名哨卒下来阻止,沉重的城门就已经打开了一道缝,再下一刻,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胡人便挤开城门潮水般涌进了城内,临河城并没有护城河,城门被破就什么都完了。
高阙城头,蒙殛正在望楼上窥探休屠人的虚实。
休屠人逼近高阙已经好几天,却始终没有动手,甚至连试探性的攻击也没有,尤其令人心生疑窦的是,休屠人居然没有集中扎营,而在高阙城外广阔的草原上四处扎营,倒更像是来放牧的,而不是来打仗,而且这样一来,也很难判断他们有多少人马。
蒙殛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出击,逼迫休屠人集结人马时,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蒙殛急回头看时,只见一员蓬头垢面、浑身浴血的部将已经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匆匆登上了城头,走到近前,蒙殛才现这员部将赫然就是留守临河的副将蒙衍,看到蒙衍这副样子,蒙殛顿时大吃一惊,一把就将蒙衍给揪了起来。
“蒙衍,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出什么事了?!”
“将军!”蒙衍惨然道,“临河失守了,完了,全完了!”
“你说什么?”蒙殛闻言顿时两眼一黑,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定了定神,蒙殛又将蒙衍揪进敌楼,沉声问道:“蒙衍,到底怎么回事?”
蒙衍惨然道:“楼烦人,楼烦大军进了城,他们见人就杀,见人就杀呀……”
“楼烦人?”蒙殛难以置信地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楼烦人破了城?”
蒙衍黯然道:“有十几个楼烦奸细事先混进了城,又趁乱打开了城门,等到末将集结大军去救北门时,已经来不及了。”
蒙殛惨然道:“这么说,临河城里的老幼妇孺全完了?!”
蒙衍牙关紧咬,几乎将自己的嘴唇都硬生生地咬了下来。
“那么,公主呢?”蒙殛突然间想起,赢贞公主也在城里。
“公主也失踪了。”蒙衍摇了摇头,惨然道,“末将在城内找了好许,没找着。”
尽管蒙衍没有说,可蒙殛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赢贞公主多半也已经被害了。
“将军,蒙衍无能,先去了!”蒙衍大叫一声,拔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蒙殛一个失神,再想阻止时已经晚了,蒙衍这一剑切的极狠,将大半个脖子都给切了开来,殷红的鲜血顿时像喷泉般从绽开的伤口里激龘射而出。
“蒙衍!”蒙殛赶紧扶住蒙衍,蒙衍却再无法说话了。
蒙衍死死地盯着蒙殛,四肢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遂即气绝身亡。
“好兄弟。”蒙殛伸手轻轻抚过蒙衍脸庞,蒙衍这才阖上圆睁的怒目,等到蒙殛再站起身来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无比狰狞的杀机,甚至连他的那对眸子,也因为充血而变得有些隐隐泛红,就像有两团幽幽的烈火正在燃烧。
“楼烦人!”蒙殛缓缓抽出重剑,又伸出左手缓缓抚过剑刃,锋利的剑刃一下就割开了他的手掌,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手心往下直淌,蒙殛却浑若不觉,只是咬牙切齿地道,“我蒙殛以剑盟誓,不杀光楼烦狗,誓不为人!”
临河城,正在清点战利品的楼烦王忽然间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就在刚才,他竟然毫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战栗,而且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真是见鬼。”楼烦王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搅得有些心里毛。
刚才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就像在他九岁那年,父王把他送去月氏当人质,他却一个人独自逃回了九原,在沙漠中他曾经遇到过一头巨狼,那头巨狼当时就曾经给过他同样的战栗感觉,不过最后,那头巨狼还是被他用石头砸死了。
“大王,你怎么了?”公叔说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楼烦王甩了甩头,强行驱散了心中的战栗和不安,又向公叔说道,“军师,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赶紧走吧。”楼烦王原本已决定,破城之后欢狂三天三夜,不过刚才那种感觉让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早些启程前往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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