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离月已受了伤,她被部落的人捉走之前,在自己家里以术法疗伤。
她因情绪不稳,走火入魔,口吐鲜血,并非楼祉打伤的。
楼祉刚好上门,想从她口中问出鬼棺的使用方法,才有了在木屋前争执的一幕。
我陷入了离月的记忆里,有些难以自拔。
离月的悲伤痛苦如海洋一般,几乎把我淹没在其中。
我被她的情绪牵动着,这一刻,差点忘了地府女将军、季箐筠、谭音,这几个身份,只觉得自己就是北鸥地区的离月。
她恨楼祉、恨整个北鸥地区的居民,甚至被架在火堆上的绝望,我全都感同身受。
突然,一阵阵阴风狠刮向我,阴冷彻骨的寒意环裹于我周身。
感觉到被无数双手在拉拽着,我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女怨灵惨绿的面孔。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退,结果,被身后涌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擒制住。
“离月,如果不是你,北鸥地区就不会覆灭、我们都不会惨死,是你、都是你……”女怨灵扯着我的衣领,尖声咆哮。
我周身围满密密麻麻的怨灵,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充满强烈的恨意。
当年离月以神为咒,导致北鸥地区的居民大多魂魄湮灭,存留下来的则成为怨灵,永不超生,连晋级都不能。
这些怨灵日日活在仇恨中,怨气之大,我落在它们手中,结果可想而知。
“烧死她、烧死这个北鸥罪人……”怨灵们齐声咆哮。
这场景竟和离月被火烧时很像,他们是在那时候死的,对当时的记忆最为深刻,便想用这样的方法弄死我。
幻境是众怨灵幻化出来的,要杀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现在没有道行傍身,该怎么办?
“烧死你,再扒皮、再碎尸万段!”女怨灵凑到我耳边,怨毒道。
她阴冷的气息吹拂在我耳际,令我生生打了个寒颤。
“离月,你怕了?你也知道怕?”女怨灵咬牙切齿。
如果不知道离月的遭遇便罢,我恢复了她的记忆,再承受这些仇恨的目光时,激起我内心的不忿。
“我灭除旱魃,为北鸥除害,你们不知感恩便罢,还恩将仇报,现在凭什么找我报仇?”
我愤怒地瞪着女怨灵,事到如今,我否认自己是离月也没用,便干脆承认了。
“除害?就算没有你,公子照样能除掉旱魃,你妄想居功!”女怨灵蓦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疼得快窒息,艰难道:“笑话!他有能力除掉旱魃的话,何必夺我的灵棺?”
“你懂什么?真以为公子稀罕灵棺?他是为了整个北鸥着想!”
女怨灵表情巨变,声音徒地拔高,不等我开口,她继续道:“你不知道公子有多爱你,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没命了!”
没有楼祉,离月早就没命?女怨灵为何这么说?
我所看到的、与接受的记忆里,楼祉对离月只有伤害,从未任何付出过什么。
“明明是他把我逼到绝境的,如果他没有散播灵棺是不祥之物的谣言,我何至于被火烧死、更不会毁灭北鸥,他才是北鸥的罪人!”
为了激女怨灵说出真话,我大声辩驳,却控制不住情绪。
恍惚间,我仿佛真的与离月融为一身,承载着她所有情感。
“你敢说公子是北鸥的罪人,我杀了你!”
女怨灵狂吼一声,松开我的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往我肩头咬了过来。
我暗道失算,竟忘了女怨灵沉浸仇恨那么多年,鬼性不定,被我一激,哪还有鬼智可言?
在她即将咬中我的肩头时,我曲膝往她腹部猛力一顶。
我用力极大,女怨灵一下子被顶飞出去。
怨灵们被我的行为激怒了,疯狂地攻击我。
我上身无法动弹,开始还能靠双腿反击,不一会,就有怨灵抓住我的腿。
这下,我浑身都动不了,怨灵的修为虽低,但他们的拳头如暴雨般落在我身上,似穿透魂体一样巨疼。
何况,有的怨灵还对我又抓又挠,不过片刻,我身上、脸上就出现一道道抓痕。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一群修为低弱的怨灵欺凌,实在是憋屈。
这种情况下,我咬紧牙关,未出一声痛呼,更不可能求饶。
女怨灵冲到我面前,赏了我一记耳刮子,大吼道:“把她架到火堆上!”
怨灵们把我扯到离月遭受火刑的地方,这里不再是沙土堆地的场景,却依旧是残恒断壁。
他们在原来的地方,幻出了一个叠满木柴的小台子,把我绑在上面的木架上。
这时候,我终于害怕了,怕自己真的死在幻境里,再也看不到楼湛天。
“离月,烧死你,我们报了仇,就能解脱了!”女怨灵举着火把飘了过来。
我瞬时明白了,只要把身为离月转世的我,重演当年烧死离月的一幕,她所下的诅咒就自动破解。
想来这才是怨灵们的真正目的,比起仇恨,他们更想解脱。
我故作镇定,讽声问,“你们以为烧死我就能破解诅咒?”
女怨灵微怔,狞笑说,“难道不是?诅咒因你而起,自然因你而灭!”
众怨灵愤恨地齐嚷着烧死我,有一个男怨灵从女怨灵手里夺过火把,往我身上扔来。
眼看着火把上刺目的幽蓝鬼火、就要砸到我,我骇然失色,下意识闭上眼。
预期的灼疼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凄厉的鬼叫声,和楼湛天夹杂着心疼的急喊声,“阿音!”
楼湛天闯入幻境救我了!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急忙睁开眼。
他担忧的俊颜映入我眼界,这一瞬间,我对楼祉是楼湛天前世的纠结全抛开了。
楼祉是楼祉,楼湛天是楼湛天,楼祉对不起离月,楼湛天却爱我至深。
经过了一百多万年,他们已经完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楼祉和离月的恩怨不该延续到我们身上。假若我没有爱上楼湛天之前,就知道前世种种,自然不可能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