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身穿绛红色、绣有古怪兽物、袍底边角却以祥云为边纹的衣袍。
他周身隐散着一股迫人的威压,气质阴冷骇人。
虽看不清他的容貌,我也觉得他的目光凛冽桀骜,正死死地瞪我。
不知怎的,我莫名地感到恐惧,巨大的压力笼罩着我,对这男子的惧怕更似出自本能,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你是谁?”我刚开口,却现自己只是一道魂体,怎么会这样?难道我死了吗?
我下意识抚上肚子,鬼胎还在,他睡着了。
“我是谁?”男子闻言,抬手重拍向一旁的案几。
哗地一声,同样由骨头制成的案几,骤散成碎骨。
“你、你这鬼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认识你。”我吓了一大跳,愈觉得莫名其妙。
“离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滥用鬼棺之力,做出替人还魂这种有违天道的事!”男子怒不可遏。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离月。”我声音忍不住颤。
除了楼湛天、秦少蓉这些人,我谁都不认得,更不知道是否曾听过离月这名字。
“时机未到,你想不起来没关系,但我要你灭了楼湛天!”
男子起身,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
我本来吓得要死,听到他要我灭了楼湛天,顿时大怒,“你要我灭了湛天?不可能!”
“你敢忤逆我的话?信不信,我毁了鬼棺,让你--”
男子被我的态度激得愈怒,他的话说到一半,倏地顿住。
“让我怎样?总之,我不会伤湛天半分!”
我突然不知哪来的胆气,不屈地怒瞪着他。
后来,回想起此时的场景,我倒觉得自己是不知者无畏,而这里确实是阴间,且是众鬼敬惧之地。
男子半晌不语,浑身所散的森寒之气更甚。
许久,他凛笑出声,“我倒忘了,你如今不过是个废物!”
无端被骂成废物,任谁都会气愤,我也不例外,但理智告诉我,得忍耐。
毕竟,我在人家的地盘上,把对方惹急了,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偏偏鬼胎这时候醒了,他刚好听到男子骂我,气得直哼哼。
我心觉不妙,刚要安抚鬼胎,他已气呼呼地大嚷,“宝贝的妈妈才不是废物,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男子森冷的目光投射向我的腹部,声音如淬了冰渣子一般,“连鬼胎都有了,真是好啊!”
我下意识捂住腹部,防备地后退几步,“关你什么事?”
他没有再靠近,语气竟有些懊恼,“没想到你们还会在一起!”
男子口中的‘他’,指楼湛天吗?什么叫我们还会在一起?
这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说现在,就算我没失忆,也听不懂吧?
男子不顾我诧异的表情,继续道:“但又怎样,如今他什么都不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话虽这么说,但我无暇探究其中深意,只担心他会对我和鬼胎不利。
男子似能洞悉我的想法,阴声道:“你与他的鬼胎最是大补!”
我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骇然大惊,更是护紧肚子。
这男子给我的感觉异常危险,可我看不出他的修为,鬼胎更是看不出。
鬼胎是没心机的小胎儿,听到男子要吃他,可把他气坏了,“坏蛋、坏蛋,不准吃宝贝!”
“宝贝?果真是大补的宝贝!”男子讥诮道。
“你别想动我的宝贝!否则,我跟你拼了!”
我警惕地瞪着男子,这话也绝非说说而已,他要是敢伤害鬼胎,我一定会跟他拼命!
“呵!我看你如何跟我拼命!”男子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讥诮道。
他蓦地伸出手,精准地掐住我的脖子。
只一瞬,我浑身的血液似凝固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你、你到底是谁?”我骇得牙齿直打颤,感觉到他的道行深得毫无可测之度。
“差不多快到时候了,在此之前--”男子说着,语气一顿。
‘差不多快到时候’是什么意思?我虽不明白,但心里惊恐到极点。
因我受制于男子骇人的力量,鬼胎同样也不好受。
他在我肚子里出如猫咪一般的痛叫声,“妈妈、妈妈,宝贝好难受……”
我心疼得要死,愤恨道:“要怎样,你才肯放了我们母子?”
“你亲手灭了楼湛天,不然--”男子未说不然如何,另一只手却按住我的腹部。
我感觉到一股强悍的吸力透过他的手掌,直涌入我腹中,笼罩住鬼胎。
这股吸力似要生生把鬼胎吸出我的肚子一样。
鬼胎哇地一声,凄厉大哭起来,“呜呜呜,妈妈、妈妈,宝贝疼……”
“宝贝!”我的心如同被凌迟,疼得快无法呼吸了。
“快住手,我--”为了鬼胎,我想假意答应男子。
但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身穿阴间官服的鬼匆匆进殿。
阴官一来,就向男子行跪拜大礼,他的嘴巴快速动了几下,却未出一点声音。
我不知道阴官向男子禀报了什么,男子松开了我和鬼胎。
可能是有要事,男子飘出殿门,但又顿住身形。
他没有回过头,冷冷地抛下一句话,“灭了楼湛天,否则,鬼棺必毁,还有你腹中鬼胎!”
男子的话直击我脑中,冻得我魂体生寒。
等他完全消失于殿外,我不由软软倒下,突生一股奇怪的力量,令我失去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已回归自己的身体,入目便见盘膝坐于身侧的楼湛天。
他紧闭着双目,脸色异常惨白,双手合十,疾念着我听不懂的鬼咒。
一看就知道他在做法,我想起令我晕倒的那股力量。
看来是楼湛天施法让我回来的,我不敢打断他。
过了一会,楼湛天缓缓睁开眼,他看到我醒了,露出欣喜的笑容,“阿音,你终于醒了。”
“爸爸、爸爸,坏蛋要吃宝贝和妈妈,呜呜呜呜……”不等我开口,鬼胎就啼哭着,向楼湛天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