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旁是一片小滩涂,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锯子、大小不等的刀具、剪刀、电钻……不少工具上染着血。旁边还丢着个大箱子,正是那日那个人囚禁我时,得意洋洋崭露的工具箱。
溪水里有个人。
她周围的溪水,明显都被染红。深深浅浅晕开。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她的双手被缠着绳索,身上不知还缚着什么,所以一直沉在水中。她的长在水中静静飘扬,浮出水面的脚趾苍白胀。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看着邬遇直接从小路跳了下去,下面全是石头,他几乎是狠狠摔了下去,然后连滚带爬起来,跳进水里,把那人从水中抱了出来。
“邬妙——”整个山谷间都回荡着他的吼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的眼前模糊了,我也从小路跳了下去,狠狠撞在什么上,已感觉不出来了。忽然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竟看到他怀里的邬妙,颤抖了一下。可这就像一束微弱的寒雪般的光芒,一下子照亮这令人绝望的满山暮色。我跌跌撞撞跑过去,喊道:“她没死!她还没死!”
邬遇抱着她坐在水边,手几乎都是颤抖的,抚上她的脸,喊道:“阿妙?阿妙!”那么低那么沙哑的声音,听着叫人那么难受。
邬妙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胸口的起伏也微不可见。可是她慢慢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哥哥,像是有些昏迷后的迟滞,还有些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她忽然露出一丝笑,那声音虚弱得几乎要死去:“哥……我没死……我终于等到你了……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死……你和妈妈……和妈妈……会伤心……”
我的眼泪一下子滚落,跪倒在他们兄妹身边,邬遇眼中淌落两行泪,摸着邬妙的脸,脸上却露出近乎温柔的笑意,他说:“啊,我的邬妙终于活下来了,救回来了……好样的,这么坚强这么努力……”
我捂着脸,不让自己哭出声音。邬妙把头靠进哥哥怀里,她满身的伤,很多地方可见白骨,眼睛半开半阖,但气息始终在。邬遇紧紧抱着她,他全身也已湿透,血水浸染,两兄妹抱在一起,两个血人,孤独相依。邬遇闭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睁开,看着我。暮色中我已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可这一幕令我肺腑震动。我扑过去,保住他们两个,邬遇张开手臂,将我也紧紧抱在怀里。
片刻后,他松开我。我们低头看去,邬妙明显又陷入昏迷,气息微弱。邬遇盯着她看了几秒钟,而后交到我怀里。我的心倏地一沉,他说:“皎皎,照顾好她,拜托了。”
我小心翼翼搂着邬妙,用体温温暖她,抬头看着这个男人,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因为他想什么,我都知道。
他也明白这一点。
他忽然伸手,将我的头扣进怀里。宛如每一次他离开我,保护我,只身去赴险。可这一次,我们已是彼此的所有!
“我必须抓住他。”他说,“一切才会彻底结束,邬妙这辈子才能安安稳稳,也不会再有别的女孩遇害。等我。”
他扣住我的下巴,重重吻了下来,几乎是一吻就走。我满心悲凉,疼痛地就像他背后,那一轮即将沉沦的太阳。我流着眼泪,说:“好,你去吧。千万当心。”
他站起来,转身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沿泥路爬回小路,往前跑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抱着邬妙,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潺潺水流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我看着溪水中倒映的,最后一抹阳光,没入了山背后。一刹那周围全都黯淡下来。
日落时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