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声非常短促压抑的人的喘息声,嘶哑得很,就像有人突然被割断了喉咙出的最后一声惨叫。
我转而把脸贴得离墙更近,拼命望向声音传来的二楼。
几乎就在几秒钟后,苏皖铁青着一张脸,踉跄着从陈宝珠跑出来。从我的角度,看不到房间里生了什么,但是我没有再看到郑志伟了。
这个夜晚后来,再也没有看到郑志伟的活人。
苏皖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后背对着我的方向,朝门口嘶吼道:“疯子!疯子!杀人狂!是你提前布置了陷阱!人全是你杀的!有病!你他吗有病!引我们来搞你家,然后……弄死我们!”
我的心中就像有一条裂缝在急速扩大,刹那间将这一夜所有点点滴滴串联,它们连成了一片巨大的湖,而我明白了所有。
作为“书呆子”,向郑志伟透露家中藏宝情况的是她;
从小活得压抑不受重视,甚至像冯嫣那样长期被母亲控制“塑造”的人,也是她;
被迫改变志向上班的是她,和人生唯一一次爱得狂热的人残忍分开的人,也是她;
虐杀小动物的,明明是她;
在家人受尽折磨时,开始声称“妈妈告诉了我每一个藏宝地点”的,也是她;事实上,并没有第二个人听到老太太的话。如果提前准备好“宝物”,一时间也没人能辨认真假。
引导每个歹徒步入陷阱的,也是她。
……
很久以后,当我回想这个夜晚,还是会觉得,苏皖死前一定非常后悔,选择来抢劫陈家。他们全都以为,是他们挑选了受害者。其实从头到尾,被挑选的是他们。他们被那个孤独、内向、聪明、扭曲的女孩挑选,在她的家庭英雄梦想里,扮演“坏人”的角色,然后一个个被她猎杀。
……
陈宝珠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尽管满身的伤,可她的表情、神采,却完全像换了个人。那个终于疯狂、终于展露出真实自我的人。
她手里拿着把弓箭,一看就是很结实、很有杀伤力那种。弓上搭着一支箭,箭头是锋利尖锐的金属。背上还背着个箭囊。刚刚郑志伟是不是一不留心,就被这样的箭射穿喉咙?
陈宝珠在笑。可眼睛里全是兴奋,孩子般的疯狂与兴奋。我猜她一定练过箭,为这个夜晚筹谋许久。
她根本没听到苏皖的指控,只是大喊道:“你们这群强盗!残害我的家人!我要报仇!我要救他们出去!”
苏皖面目狰狞地连忙往后退,情绪明显受了很大刺激。这时他恰好退到陈如瑛的房门口,“砰砰砰”地捶,想要叫出帮手。
陈宝珠根本不管,已经在弯弓。
然而出乎苏皖意料,大概也出乎所有人意料,陈如瑛的房门关得紧紧的,已没有半点声响,也没有人出来。
苏皖一脸不可思议,已顾不了许多,只好转身往楼下狂奔。我也紧盯着那扇紧闭沉寂的房门。10个陈如瑛,只怕都不是那两个强壮歹徒的对手。可现在,里面到底生了什么?
我骤然想起邬遇曾经说过的话,让我留心同样从船上下来的陈如瑛和冯嫣。她们或者她们中的一个,也许变异了。我看向冯嫣,她还坐在沙上,双手紧抓着扶手,看起来非常紧张、担心。她看起来至少是正常的。
那陈如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