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厂的临时负责人高迎兵也赶了过来。
季海洋说明意图以后,高迎兵看了粟明和刘坤一眼,报告道:“季常委,水泥厂的整个建设很顺利,但是有三家人总是到厂里闹事。镇里粟书记很重视,亲自开了一次协调会,但是这几天还是有一家人不听招呼,总是堵在厂门口。他家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天天搬张椅子坐在厂门口。她都到了风能吹倒的年龄,我们哪里敢碰她一下,如果死在厂门口,不知要生多少事情出来。”
季海洋最怕周昌全视察时出现扯皮事情,他对粟明道:“水泥厂是县里的重点项目,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提前检查
铁肩山拆迁工作是由镇长刘坤负责,镇委书记粟明听到季海洋询问,扭头看着刘坤。
刘坤负责整个铁肩山的拆迁工作,他在开动员会的时候到过一次,然后就委托水泥厂项目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副镇长钟瑞华负责整个拆迁工作。
面对着季海洋的询问,刘坤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铁肩山拆迁涉及两个村,目前大部分村民都已经迁出,就剩下了铁肩山脚下的三户人家。这三户人家刚好有一处从山洞里流出来的长流水,水质好,他们挖了鱼塘养鱼,有十几年历史了。现在搬迁地没有这种水源条件,镇里出面谈了几次补偿协议,三家人要价太高,始终没有达成协议。”
季海洋知道拆迁工作是经常激起矛盾的难事,也没有在水泥厂负责人高迎兵面前批评两位镇领导,他很自然地转过头去,指了指正在紧张施工的工地:“高厂长,水泥厂正在搞基建,场面乱一点可以理解,但是周书记来视察的时候,一定要把场地认认真真地清理一遍,建筑材料堆码整齐,停车的地方不要有积水和稀泥,如果连续是晴天,要注意洒点水在地面上,免得灰尘多。”
“临时办公地点要制度上墙,最好是种点花草,拉几条庆达集团的口号,这样才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水泥厂,也才能显示出庆达集团下属企业的高素质。”
季海洋又扯起虎皮,道:“沙州逐渐成为岭西的重要工业基地,我与木山董事长交流过,庆达集团有意向在沙州展。给周书记留一个好印象,对庆达集团以后的展很有好处。”高迎兵头戴着安全帽子,脸色黑黑的,很有工人老大哥的气质,听了季海洋一席话,爽快地道:“季常委放心,我将按照县里的要求,对场地进行整理,绝对不会给益杨县添乱。不过还请季常委出面,将那三户村民的问题解决好,我们厂里就好全力以赴地投入生产。”
高迎兵陪着季海洋在整个厂区走了一遍,详细介绍了水泥厂的基建情况。走到了三层厂房前,高迎兵道:“季常委,我们还有一个难题,正准备给县里打报告,今天季常委来视察,我就先报告一下。”
季海洋道:“水泥厂是县里的重点企业,为你们解决难题,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你说。”
“我们有几件超长超大的设备将于近期运抵铁肩山,沿途有一座桥洞太矮,恐怕要拆除才能通过设备。还有一些电线,也需要进行一些增高措施,这批设备是主要设备,如果运不进来,水泥厂根本无法开工。”
季海洋道:“你们要给政府打一个报告,将此事详细报告政府。我们组织电力、交通、公安等部门,帮助你们运送设备。”
高迎兵见季常委答应得耿直爽快,心里很高兴,道:“季常委、粟书记和刘镇长是贵客,中午就在厂里吃饭,只是山上条件差,伙食不好,请领导们别见怪。”
眼见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季海洋也没有推辞,点头道:“我们是碰啥吃啥,高厂长你别单独准备。”
到了厂里临时会客室,趁着高厂长出去的时候,季海洋对身边的粟明道:“粟书记,水泥厂是我县的重点项目,也是祝书记亲自联系的项目,你们一定要拿出敢打敢拼的作风,将这三户人家合理合法地搬走。我相信粟书记的能力和智慧。”
这种情况之下,粟明只能立军令状了,他道:“季常委,你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侯卫东一直在默默旁听着,心道:“刘坤对上青林地形不熟,工作不深入。”他忍不住还是出了主意道:“尖山村还有几处有好水源,在曾宪刚住房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沟,也是常年不枯。可以考虑把这三家人搬到这条小河沟旁边,厂里出点钱,村里补助点,就可以修三个规模相似的池塘。”
刘坤以前到上青林各村,都是坐着汽车到村办公室,很少走村入户,不知道侯卫东所说的小河沟在什么地方,就用眼光看着粟明。
粟明知道这条河沟的位置,点头道:“侯秘不愧是青林山上闻名的侯疯子,对青林山上太熟悉了。下午我和刘镇长就与老贺和老曾商量,看他们村里还有多少机动田。”
站在一旁的刘坤微微有些窘,季海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厂里吃罢午饭,季海洋也不愿多耽误,交代了粟明几句,便回益杨县城。
到了办公室,还没有到3点,侯卫东到综合科去了一趟,见任小蔚还在办公室里,问道:“今天下午祝书记没有出去吗?”任小蔚揉了揉鼻子,道:“祝书记原本是要去沙弯子的,后来沙州商委又来了一位副主任,现在还在祝书记办公室,所以没有走成。”
侯卫东听说商委来了副主任,心里就猛地想起了武艺,心道:“不知武艺来了没有?”这位白衣长女子留给了侯卫东很深的印象,虽然不能明确判断武艺就是当年的白衣女子,可是在他心中,此人十有八九就是跳舞的白衣女子。不过那次小舞厅跳舞是陈年旧事,侯卫东虽然记忆犹新,对方是否记得自己却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他当时虽然很想问问武艺,却忍着没有唐突地询问。
拿着祝书记要看的材料,侯卫东就在办公室等着。又过了十来分钟,听得走廊传来脚步声,他就拿着材料来到了办公室门口,最先见到县商委干部陪着市商委副主任钱宁走了出来。钱宁一身浅色西服,脸上带着笑意,身后正是长武艺,只是她今天没有穿白色长裙,而是很职业的小西服套装。
“钱主任好。”
侯卫东主动在门口打了一个招呼。钱宁出身于商业系统,官味并不太浓,他与侯卫东在一起吃过饭,也就有些印象,点头道:“你好。”侯卫东又向着武艺点了点头,武艺抿嘴笑了笑。
钱宁和武艺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就顺着走廊到了拐角处。侯卫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武艺,等到武艺的背影彻底消失,他自嘲地道:“那些年流行跳舞,那一夜的经历,武艺或许根本没有当成一回事情。”
进了祝焱办公室,祝焱正站着做着伸腰运动:“铁肩山的情况如何?”侯卫东将看到的事情汇报了。
祝焱很重视此事,道:“季主任事情多,你抽空再去一趟上青林,查看他们落实没有。周书记来视察的时候,那三户人绝对不能来闹事。”
“叫上曾副县长和交通局朱兵,到政府大院汇合,去看看公路的准备情况。把交通局的那辆依维柯开过来。”
过了十分钟,侯卫东跟着祝焱就下了楼。交通局的依维柯已停在院中,曾昭强在车前等着。
祝焱对曾昭强道:“周书记到沙州第一站就是视察公路,马虎不得,我们几个就坐着依维柯,沿途看一看。”
曾昭强留着大背头,身材魁梧,祝焱说话的时候,他略略弯着腰,不断地点头,道:“祝书记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这几天养路段的人全部都上路,维修公路,打扫卫生。”
县委书记祝焱坐在车上,依维柯驾驶员就拿出当家本事,将车开得特别平稳。车辆过了城郊,沿途农家的垃圾就倒在公路两旁,平时坐小车也不注意,依维柯视线比小车要高,这些垃圾就特别触眼。祝焱脸色越来越难看,对侯卫东道:“你给孟东镇张有打个电话,让他在公路边等着。我们从沙弯子回来以后,让他看一看沿途的垃圾。”
他又对曾昭强道:“曾县长,这条道是省道,我记得省道十五米之内都算是公路的地盘,难道你们光有权力,两旁的卫生就不管吗?”
曾昭强也对两旁厚实的垃圾堆感到头痛,道:“祝书记,交通局主要负责公路路面的清洁,两旁农居的垃圾,我们确实没有力量清理,还是得依靠当地基层组织。”
祝焱没有深说垃圾问题,阴着脸看着窗外,道:“这条路修好两年多了,公路的行道树还只有牙签这么粗,中间隔离带的杂草太多了,要立刻清理掉。”
要到沙弯子的时候,养路段的工人们正在补路,侯卫东心就悬了起来,低声问坐在一旁的朱兵:“朱局,这路怎么就开始坏了?”朱兵小声道:“现在重车太多了,大部分严重超载,一辆重车有四五十吨,公路损坏自然就快。”
祝焱看见补路工人,皱了皱眉,没有批评。
在沙弯子停了车,祝焱讲得很细致,道:“周书记要在沙弯子下车接见四大班子,这里要摆几块展板,配一个口头解说员,让周书记进入益杨就感受到浓烈的气氛。”
曾昭强能够由交通局长走上县级领导,祝焱在里面挥了重要作用。他对祝焱相当尊敬,拍着胸脯道:“祝书记放心,这两天我安排人将标志线全部画一遍,同时对公路进行小规模修补,按您的指示再摆上展板,所有的工程都在视察前结束,保证整条路线焕然一新。”
“到时你一定要亲自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汽车转回头,又朝孟东镇开去。
侯卫东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侯秘书,你好啊,我是孟东镇张有,祝书记找我是什么事情?”
孟东镇是城郊大镇,经济实力强,孟东镇党委书记的分量在县里向来很重,与城关镇党委书记有些类似,这两个镇党委书记是县级领导的重要来源。
侯卫东坐在后排,低声道:“祝书记带队检查沙益路,沿途垃圾成堆,就是这事。”
张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侯秘书,我昨晚和开区秦主任在一起喝酒,说起老弟,秦主任可是赞不绝口,改天请你喝酒。”
回程车速稍快,很快到了孟东镇地盘。侯卫东老远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桑塔纳,车旁站着数人,其中一人正是孟东镇的党委书记张有,他身材与曾昭强相仿,高大魁梧,很有领导风度。
侯卫东走到了祝焱身旁,轻声道:“孟东镇党委书记张有在路旁等着。”
祝焱淡淡地道:“让张有上车,看一看沿途的环境卫生。”
张有上车后,祝焱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张书记,你到我身边来坐。”
依维柯车身较高,窗明几净,视线格外良好。
祝焱用手指着沿途农舍的垃圾,轻言细语道:“张书记,你是执政一方的党委书记,为老百姓创造优美整洁的环境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看这一堆堆的垃圾,估计也有两三年了。嗯,形状还不错,很有小山坡的美感嘛。”
张有被祝焱幽了一默,神情就很尴尬,道:“祝书记,我马上安排人把垃圾清运走。”
曾昭强与张有关系还不错,道:“张书记,明天你组织些人,我让养路段派工程车过来,帮你把垃圾运走。这些垃圾,恐怕得运好几大车。”
祝焱继续轻言细语地道:“大道理我就不说了,只说点人情世故。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周书记是市委主要领导,也是我们益杨的客人,客人来了,打扫房前屋后是益杨人的传统。另外,农村的卫生习惯也应该改变了,老是这样脏兮兮的,不雅观,又容易得病。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要解决好并不容易,这就看张书记的执政能力了。”
他提高了声音,道:“我对你有信心,能够解决垃圾问题。”
张有频频点头,自然是一番保证,眼看着车子就要离开孟东镇境内,他道:“祝书记,今天既然到了孟东镇,您就抽空接见我们孟东镇班子,讲一讲高速路展战略,孟东镇紧靠着高速路道口,我琢磨着调整些土地出来,说不定将来用得着。”
祝焱听了就很高兴,表扬道:“张书记这个想法很有前瞻性,县委正准备对这个问题进行专门研究。国家对土地控制得很严,我们要想办法储备一批土地资源,这对将来的展大有好处。”
张有得了表扬,心里自然乐滋滋的,就向祝焱出了吃晚饭的邀请。
祝焱摆了摆手,道:“今天我就不去了,你既然有这个想法,回去下点工夫,搞一个孟东镇符合高速路战略的展规划,胆子大一些,步子快一些。搞出名堂以后,我带着县委一班人来学习。”
拦车喊冤
易中岭的隐蔽别墅里,县长马有财、原益杨土产公司老总易中岭对饮着小酒。
“老易,我还真是羡慕你,抽身就跳出益杨这个浑水塘,如今祝焱对我步步紧逼,我这县长当得没有滋味。”
易中岭圆满地从益杨土产公司脱身而出,解决了苟勇以后,所有的隐患就都消除了,他可以安心做企业家了,心情自然与马有财不一样,劝解道:“马县长,祝焱迟早要走,你最好不要与他闹得太僵,这是当兄弟的个人意见。”
马有财颇为苦闷,道:“我到益杨做了多少事情!大搞交通,思路是由我提出来的,具体事情也是由我一件一件落实的。益杨财力弱,要完成这些工程,必须要四处筹款,不知花了我多少心血,现在交通搞上去了,却成了祝焱的政绩。”
“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祝焱强势,你千万别跟他硬磕,易中达如今在省委组织部当处长了,专门协调管理各市,他说话在沙州市还是有分量的。”易中达是易中岭的堂弟,当年从浙江大学毕业以后分到卫生厅,郁郁不得志,为了调到省委组织部,易中岭资助了不少,当年的投资现今终于有了效果。
马有财这次是真的有些动心,道:“易中达的位置很好,你找个时间约他见一面。”他从政多年,自有他的渠道和办法,不过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所以对易中达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