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听着这些话内心毫无波澜,冯老夫人面上却更觉光彩,冲三太太郭氏微微点头:“你照顾好各位夫人。”
郭氏欠身应了,心中生出几分好奇:王妃平日明明对老夫人不假辞色,今日是怎么了?
环视一番,郭氏有了猜测:王妃或许是不愿在外人面前落下不敬祖母的话柄。
而陪着冯老夫人往里走的姜似,显然不是郭氏想得那样。
她送冯老夫人去歇息,就是找个机会与冯老夫人谈一谈往事,看能不能有收获。
把冯老夫人送进暖阁,姜似没有离去,而是吩咐跟过来的婢女:“你先出去吧。”
婢女不由看向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从得意中回过味来,对婢女点了头。
婢女很快就退了出去,把单独的空间留给二人,还贴心带上了门。
冯老夫人脸色一正:“王妃是不是有事?”
姜似微微一笑:“祖母猜中了,孙女确实有件事想问问您。”
冯老夫人一听,不由打起精神来。
难怪四丫头今日如此反常,看来她想问的事情不简单。
“说吧。”
姜似却难得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您熟悉我外祖母么?”
冯老夫人愣了愣。
她猜测了不少问题,却独独没想到四丫头会问到宜宁侯老夫人。
宜宁侯老夫人与冯老夫人算是一辈人,要是往回数几十年,也是参加这个宴、那个宴时常遇到的。
可要说熟悉,显然没有。
猜不透姜似问这话的意思,冯老夫人实话实说:“不算熟悉,不过认识。”
话起了头,姜似不再纠结,再问道:“那您知道我外祖母跟谁要好吗?或者常来往之人?”
都属于京城贵女圈子,年纪又仿佛,姜似相信即便冯老夫人与宜宁侯老夫人不熟悉,多少也会知道彼此一些情况。
昨日去宜宁侯府试探过宜宁侯老夫人,姜似可以肯定宜宁侯老夫人隐瞒了什么,偏偏宜宁侯老夫人不愿说,她无法强求。
而以她现在的身份,随便找人打探外祖母的往事太奇怪了,思来想去,竟是问冯老夫人最合适。
冯老夫人语气古怪起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姜似笑笑:“祖母若是知道什么,告诉孙女就是。”
说到这,她意味深长看冯老夫人一眼,眸光微闪:“孙女会领情的。”
冯老夫人登时不再多问。
随便说一说往事,就能换来四丫头领情,这可是件便宜事。
到现在,冯老夫人已经认识到这个孙女不是个面团性子,更不是那种一心惦记着娘家的人,要想让对方多帮衬伯府,一味端长辈架子是没用的。
四丫头能领情,那就最好了。正好长孙今年又要参加秋闱,等沧儿步入仕途,少不得要四丫头帮着谋划一个好出路。
这般琢磨着,冯老夫人就道:“我虽然与你外祖母不算熟悉,却知道她待字闺中时最要好的手帕交是谁。”
说到这,冯老夫人语气微顿,神色有些古怪:“毕竟那人如今身份非同小可,当年我们那些年纪相仿的贵女对此都有印象。”
一个不熟悉的人交好什么人,多年过去按理说不会留下多少印象,可与宜宁侯老夫人要好之人身份实在太特殊,由不得她不记住。
“那人是——”
冯老夫人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太后。”
姜似睫毛颤了颤,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外祖母的手帕交居然是太后?
可她冷眼看着,外祖母与太后明明鲜少打交道。
姜似心中这么想,就把问题问了出来。
冯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一点其实我也挺奇怪的,她们当初明明那般要好,可后来关系突然就淡了。”
“祖母不知道原因吗?”
冯老夫人失笑:“我与你外祖母又不是玩在一起的,怎么会知道原因。不过那时是小姑娘嘛,因为一点小事坏了情分也不奇怪。”
第705章 三人
姜似不愿放弃任何异常,沉吟片刻再问道:“祖母可还记得外祖母与太后何时开始关系冷淡的?”
冯老夫人拧眉想了想,道:“在太后进宫之前吧,那时候你外祖母已经出阁了,连你大舅都有了。”
姜似眼神微闪,喃喃道:“这么说,外祖母出阁有些晚。”
算起来,外祖母比太后年纪还要小一些,可外祖母都生下大舅了,太后还未出阁……
冯老夫人不以为意道:“这没什么奇怪的,太后出阁的时间可由不得她。”
“怎么?”姜似不由坐直了身子。
冯老夫人仿佛陷入了回忆,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艳羡:“因为太后是钦定的太子妃啊,早就与当时的太子定亲了,所以何时成亲要看皇家的意思,由不得太后那边做主……”
听冯老夫人讲了缘由,姜似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从那之后,太后与我外祖母就没有往来了么?”
虽然现在看着二人几乎没有交情了,可几十年前难道一下子就生分了?
“应该是吧。”冯老夫人语气不大确定,“她们关系淡下来没多久太后就进宫了,打交道的机会也少了……”
姜似沉吟片刻问:“那么除了太后,外祖母还有没有交好之人?”
冯老夫人拧眉细想,微微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本就不熟悉,一时真的想不出来。”
别说宜宁侯老夫人的事了,过了这么多年,她连早死的夫君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想到这,冯老夫人忽然生出几分伤感。
姜似并没给冯老夫人太多伤感的时间,接着问道:“麻烦祖母再仔细想想,只要关于外祖母的事,但凡您有点印象的都可以说一说。”
时间过去这么久,指望一个老太太事无巨细回忆起来显然不现实,不过这未尝没有好处。这种情况下,能被冯老夫人想起来的往往都是特殊的事,比如外祖母当了太后的手帕交。
“似儿,你究竟为何问这些?”到这时,冯老夫人实在有些好奇了。
姜似微笑道:“再过几个月大哥是不是又要下场了?”
三年前的秋闱,东平伯府大公子姜沧因为运气不好在考场上分到了臭号,导致呕吐不止无法顺利答卷被抬了出去,与三年一次的乡试失之交臂。
从那之后,世人眼中前途似锦的姜大公子一蹶不振,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而今三年过去,等到桂花飘香时姜沧又要下场,于东平伯府来说算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对眼看爵位无望的姜二老爷和器重长孙的冯老夫人来说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在冯老夫人心里,从来认为最有出息的是大孙子姜沧,至于次孙姜湛能有今日的造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姜沧必须考中举人,来年春闱后再成了进士,才能证明她从没看错人。
姜似话中之意太明显,令冯老夫人心中一喜,识趣放弃了追问,冥思苦想一阵眼睛一亮,道:“我想起了一桩事。”
“祖母您说。”
“你外祖母当时还有一个交好的姑娘,不过那个姑娘身份有些特别——”冯老夫人似乎不大确定,迟疑了一下。
姜似声音轻柔甜美:“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怕说得不准也无妨。”
冯老夫人睇了姜似一眼,心道这丫头有求于她时比起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哼,她说错了又怎么样,还能给她脸子不成?
腹诽了几句,冯老夫人道:“那个姑娘好像不是大周人。”
姜似眼神一紧,声音不自觉拔高:“不是大周人?”
不怪她失态,今日从冯老夫人这里听来的讯息,实在带给她太多震惊。
先是外祖母与太后居然是手帕交,现在又知道外祖母还有一个手帕交不是大周人。
姜似隐隐猜到了什么,迫不及待问:“那她是哪里人?”
“当时有传闻说那姑娘是南边来的,有的说是南兰人,有的说是南疆部落之人,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究竟是哪里人就说不好了。”
“南边来的……”姜似喃喃念着,心跳急促几分。
外祖母的另一位好友难道是乌苗人?
如果确定那位好友是乌苗人,那女子会是阿桑的外祖母吗?
姜似沉默着,一个念头在心中盘旋:假如那个与外祖母交好的女子就是阿桑的外祖母,而她与阿桑如此相像,又意味着什么呢?
姜似隐隐抓到了什么,可细想又无头绪,只觉眼前迷雾重重。
有些事看来只有外祖母知晓,从旁人嘴里只能问出泛泛罢了。
当然这个泛泛对她来说已是很大的收获。
姜似眸光明亮望着冯老夫人:“祖母,外祖母身为京城贵女,居然与一位外族女子交好,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她又是如何认识那位外族女子的?”
冯老夫人笑了:“当然奇怪,所以才有那些议论,不过时日久了大家就没多少好奇了,毕竟对小姑娘来说新鲜事那么多。至于你外祖母如何认识的外族女子——我当时隐约听说是你外祖母踏青遇险被那位姑娘给救了,你外祖母便把人带回府中小住……”
“那个时候太后时常去外祖母那里吗?”姜似不知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冯老夫人一怔,而后点头:“那时你外祖母已经出阁,我说的带回府中是带回了宜宁侯府。当时太后与你外祖母关系还是极好的,时常会去侯府找她玩。”
姜似垂眸思索着。
南疆女子与外祖母住在一起,而太后时常去找外祖母玩,这样说来,那名外族女子与太后是认识的。
外祖母,太后,南疆女子,当年这三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呢?
见姜似迟迟不语,冯老夫人道:“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你大哥的事——”
姜似笑笑:“祖母放心,以大哥的实力定然没问题,今年大哥会抽中好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