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湛舔了舔唇:“你说尸体自己蹦走的?”
“说是自己蹦走的不准确,应该是有人驱赶。”姜似说到这,有些唏嘘,“说不准就是带二哥离开的那个少年。”
姜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略丑的年轻面庞。
说略丑其实还是客气了,在姜湛看来,那小子真的挺丑……
“竟然跟到客栈来了,够执着的。”姜湛想想那古怪少年,摇了摇头。
龙旦问郁谨:“主子,现在怎么办?”
郁谨沉吟道:“那少年应该没有恶意,先追踪一下这些脚印,看往哪个方向去了。”
几人以油灯照着寻觅,一直追到青石路上,再无痕迹。
郁谨迎风而立,片刻后道:“回客栈吧。”
“主子,不找到尸体的话,万一惹出麻烦怎么办?”
郁谨扬了扬下巴:“天快亮了,我们回客栈收拾一番就出发北上,有麻烦也不会这么快找上来。”
尸体不翼而飞,留下来胡乱寻找耽误时间才是本末倒置,当然是走为上。
姜湛摸了摸鼻子,心道王爷行事比他任性多了啊,怎么他是被老子揍大的,人家就没事呢。
不出郁谨所料,此时雪苗族正乱成一团,甚至连开始蔓延的大火都顾不得灭。
族长死了,天塌了一半,四处都是哭喊声。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刻,一道人影以十分怪异的姿态步入了火中。
屋舍在着火,而人们都聚在屋前或是大哭或是救火,没有人留意到从屋后步入火中的这道人影。
“先救火,再不把火扑灭,整个寨子都要烧完了!”仅次于雪苗族长的一位长老喊道。
哭声一停,加入救火的人多起来,场面越发混乱。
这样的混乱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悄然离去。
火终于熄了,一部分人开始清理残局,另一部分人围着雪苗族长的尸身恸哭。
那位长老仔细检查过雪苗族长的尸身,表情悲痛:“族长身上并无外伤。”
没有外伤,意味着意外身亡的可能更大。
“脖颈处也没有么?”不知谁问了一声。
那位长老摇摇头:“族长死于火中,如果有勒痕很难查出来,除非——”
“除非什么?”
长老犹豫了一下,道:“以利器剥开脖颈处的皮肉,看喉骨处有无伤痕……”
此话一出,登时一片哗然。
无论大周还是这些部族,大多还是讲究死者为大,遗体不可随便破坏。
最终还是雪苗族长之子咬牙道:“长老尽管查看,不能让我父亲死得稀里糊涂。”
有了族长之子发话,长老再无顾忌,越发仔细查验一番,最终摇了摇头。
“不可能!”族长之子情绪激动,“即便是在父亲睡着之后意外失火,父亲豢养的蛊虫也会提醒他。父亲不可能毫无所觉。”
不少族人纷纷道:“是啊,族长怎么会如此轻易就——”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族长这么容易就死了,完全让人无法接受。
“今日父亲为何会在书房?”族长之子问道。
雪苗族长是个风流人,娇妻美妾一大堆,寒冬腊月不钻被窝里软玉温香而是歇在书房,显然是有事。
长老敛眉不语,而另一位长老却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有人惊呼道:“还有一具尸体!”
几个人把一具尸体抬过来。
尸体焦黑,但烧毁程度显然不及雪苗族长,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怎么是阿山?”
阿山算是雪苗族长的心腹,一般不离其左右。
先前开口的长老俯身检查一番,脸色有些难看:“阿山脖颈断了……”
众人目光在雪苗族长与阿山两具尸体之间游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族长之子茫然问道。
长老环视一番,道:“进屋再说。”
加上族长之子在内,七八人涌进了一间屋子。
这七八人算是雪苗族的统治层。
屋内亮如白昼,先前发话的长老看向另一位长老:“融长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融长老动了动嘴角。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难道要看着族长枉死?”
融长老斗争良久,道:“族长昨日接到消息,打算除掉前往乌苗做客的周七皇子。昨晚族长应该派阿山去执行任务了,谁知道族长与阿山却死于火中……”
“周七皇子?难道我父亲是被他害死的?”
又有人诧异道:“族长为何要杀周七皇子?”
“不对,就算真是周七皇子下的手,他怎么进入寨中的?寨门内就有一丛含香竹,外人从那里经过定然会陷入昏迷……”
一番议论后,猛然冒出个声音来:“周七皇子不是去乌苗做客了,会不会是乌苗给了他防身药物?”
第684章 密信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南疆十多个部族,唯有乌苗与雪苗同出一脉,以毒虫、毒草等为对敌手段。
如果说谁能悄悄潜入雪苗,那与乌苗定然离不开关系。
先开口的那位长老提出疑问:“认为周七皇子害了族长,这只是融长老的猜测吧?”
融长老一怔:“白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长老沉声道:“既然是族长派阿山去杀周七皇子,为何族长与阿山会死于这场火中?难不成昨日周七皇子就猜到族长欲对他不利,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未尝没有这种可能。”融长老道。
“那么融长老知道族长要除掉周七皇子的原因吗?”
融长老被问住了。
他是近几年才得了族长信任,一些事并不清楚。
白长老见状,暗暗一笑。
族长想要置周七皇子于死地的原因,他是知道的。
一开始获悉乌苗族那则卦言,族长曾对他提起过,一力主张解决周七皇子,而被他反对。
他认为卦言不过无稽之谈,而雪苗对上乌苗本就处于劣势,一旦与大周结怨,那就更不妙了。
谁知道那则卦言究竟是真的,还是乌苗故意放出来的诱饵呢。
族长激进,而他更喜欢稳妥为上,也因此,理念不合的二人渐行渐远。
直到现在,族长直接动手竟没对他透露半个字。
“所以说,认为昨晚族长派阿山去暗杀周七皇子只是融长老一面之词罢了。”
融长老大怒:“白长老,你难道怀疑我?”
白长老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轻易挑起我族与大周的仇恨罢了。毕竟族长刚去,我们既要对上乌苗又要对上大周,实属不智。”
“白长老,你莫非怕了大周?难道族长的仇就不报了?”
白长老神色一冷:“如果真是周七皇子害了族长,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只是说不能太草率下结论。就说阿山,按着融长老的说法他去暗杀周七皇子了,那如何解释在着火的屋子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白长老,那你说怎么办?”族长之子问道。
白长老心中多了几分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自然是先查明真相。一方面去查周七皇子的行踪,另一方面要去乌苗问个究竟。”
“去乌苗?”众人皆感到意外。
听白长老的意思不认可融长老的说法,怎么又转了风向?
白长老悲痛道:“族长身上并无外伤,一种可能是确实死于意外走水,还有一种可能是生前就被人所控无法逃脱。假如是后者,能安然潜入族长书房且压制住族长豢养蛊虫致使族长失去反抗之力,行凶者必然离不开乌苗的帮助,甚至就是乌苗人!”
白长老说罢,众人沉默良久,一位长老道:“可我们没有证据,族长身上并无外伤,乌苗大长老完全可以说族长就是死于意外走水。”
白长老冷笑:“我们咬定族长是被人所害,乌苗总要有所表示。诸位放心,我会亲自走一趟乌苗,替族长讨回公道。”
众人纷纷行礼:“那就拜托白长老了。”
族长之下,本就属白长老权势最盛,这个时候自然无人愿意得罪他。
白长老见众人如此,面上虽挂着悲痛,心中却颇满意。
借着族长之死收拢族人,成为新的族长才是正事,至于其他,留到以后再说。
融长老见此只得压下心中不平,暗道回头定要与少主好好说说,不能任由白长老得意。
之后白长老去找乌苗算账从而谋取好处,部分雪苗人对周七皇子落脚处展开查探,加之随后雪苗内部的争权夺利越演越烈,这些都不必细说。
北上的那辆马车把这些纷乱远远抛下,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而比姜似更快一步的是一封密信落在了景明帝面前的龙案上。
看着信上锦鳞卫密探的落款,景明帝几乎是迫不及待把信打开来。
年初派遣鸿胪寺卿等人出使乌苗,其中就混入了锦鳞卫密探,后来鸿胪寺卿等人归来,有几名锦鳞卫便以寻常人的身份留在了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