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没有想储君的合适人选,也没有想赐死太子给朝廷带来的动荡,脑海中一片茫然。
“皇上,您喝杯茶吧。”
景明帝看了看潘海,忽然问道:“是二牛找到的那个偶人?”
潘海愣了愣,忙应一声是。
景明帝沉默许久,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朕说过,有功当赏,有过当罚,二牛——”
潘海接口道:“皇后娘娘赏了啸天将军一个金项圈。”
“是么?”景明帝停顿一下,喃喃道,“这样也好。”
这个当口,他要是重赏二牛,恐怕会引起诸多猜测,而他现在半点不想考虑立储的事。
景明帝凝视着潘海,总觉得有许多话要问一问,可又问不出口。
潘海垂下眼帘,避开了景明帝的注视,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他其实能猜到皇上想问什么。
皇上是想问问太子被赐死时的情形吧?
从太子大喊大叫要见皇上,到太子饮下毒酒毒发身亡,他是目睹了整个过程的。
可以说,死得好!
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他都数不清皇上因为太子生过多少气,可以说皇上的白发都是被太子气出来的。
太子死了,皇上没了立嫡的枷锁,从众皇子中挑一个才德兼备的当储君,才是江山社稷之福。
当然,他一个内侍其实操心不了江山社稷,他就是盼着皇上能心情愉悦多活几年,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造化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潘海开口道:“皇上,奴婢接到南边的信儿,出使乌苗的鸿胪寺卿等人要回京了。”
先前为了调查朵嬷嬷在后宫兴风作浪是否与乌苗族有关,二月的时候景明帝派遣鸿胪寺卿等人出使乌苗,而今一晃大半年过去,也该回来了。
潘海这时候提起这个,就是怕景明帝一味沉湎于太子谋逆的事中伤了身体,好转移其几分心思。
景明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也就是这三五日的事儿。”
“回来的第一时间,让他们来见朕。”
潘海忙应了。
皇宫一时恢复了冷寂,宫中人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等着太子谋逆被赐死的阴霾随时间散去。
姜似难得轻松,带着阿欢回了一趟娘家。
第613章 想念
正是风口浪尖上,姜似一人带着女儿回到东平伯府,没让郁谨跟着。
伯府自是一派欢欣。
当然这欢欣也是低调的,以防被人揪到小辫子。
“阿欢,喊外祖父。”姜安诚托着阿欢胖乎乎软绵绵的身子,对着外孙女柔嫩的脸蛋亲了好几口,胡子把小阿欢扎得哇哇大哭起来。
姜安诚慌了手脚,忙向姜似求救。
姜似接过阿欢哄了好一阵子,直到阿欢抽抽搭搭不哭了,这才把孩子交给乳母,嗔道:“父亲,您这么大人欺负阿欢做什么?她才三个多月大,哪会喊外祖父,连娘都不会喊呢。”
“那什么时候可以喊娘了?”姜安诚好奇问道。
他虽然是三个儿女的父亲,可大男人哪能记着这些细节,何况又过了这么多年。也因此,姜安诚看雪团子一样的外孙女,处处都是新鲜的。
姜似被问住了,猜测道:“至少再过四五个月吧。”
姜安诚一脸怅然:“那还要等四五个月啊。”
“都说孩子会先喊娘,您想听阿欢喊外祖父,估计还要再等呢。”姜似抿唇笑道。
一旁姜依忍无可忍道:“谁说再过四五个月阿欢就能喊娘了?一般来说,孩子过了一岁才会喊呢。”
她说着摇了摇头:“四妹,你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稀里糊涂的。”
姜似讪讪一笑:“毕竟是第一次养,没经验。”
“王妃,小郡主睡了。”乳母小声道。
姜似看一眼脸蛋红扑扑的女儿,吩咐乳母等人把阿欢带到隔间去睡。
屋子里转瞬只剩下了父女三人。
姜安诚面容严肃起来。
“似儿,皇室太危险了,你们可要小心些。”
提起这个,姜安诚就睡不安稳。
前不久晋王一大家子守皇陵去了,留下偌大王府空荡荡的。这才没多久,太子又出了事。
皇室真的太可怕了。
姜安诚第无数次后悔当时没有坚持住,要是把似儿嫁到甄家就好了。
甄家那小子可混得不错,据说现在都能出入文渊阁了。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着姓甄的小子安稳啊。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是大周祥瑞,只要姓甄的小子别出大错,谁会伤害祥瑞啊?
而且,那小子至今还未娶妻。
甄老兄对此倒是不急,但有一次他与甄老兄喝酒,发现甄老兄眼角有些发乌,一看就是被甄夫人打出来的……
“父亲放心,我与阿谨不掺和那些。”
姜安诚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是该离远着些。你们现在这样就很好,锦衣玉食,出入自由,又有无数人敬着……”
争那个位子,那是想不开啊,还好他女婿是个聪明的。
姜安诚拉着姜似说了好一阵子话,给姐妹二人留下单独叙话的时间,抬脚去隔壁看阿欢。
姜安诚一走,姜似看向姜依。
有些日子没见,姜依越发消瘦了,身形单薄如纸,瞧着一阵风能吹走。
姜似伸手握住姜依的手。
对方的手纤瘦微凉。
姜似开了口:“大姐这些日子是不是没睡好?”
去逛珍宝阁险些被人凌辱,这放在任何女子身上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想要从中解脱,除非知道害她的人得到了报应。
这也是姜似特意回一趟伯府的目的。
姜依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四妹不要担心我。”
四妹身处皇室那样的龙潭虎穴,需要费心的太多,倘若还要为她这个姐姐操心,就让她无地自容了。
姜似默默叹口气,轻声道:“大姐,算计你的人已经死了。”
姜依神情一震,脱口而出:“那个人是谁?”
姜似沉默片刻,道:“是太子。”
姜依手一抖,脸色转瞬变得苍白如雪,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她一个在娘家寄居的妇人,为何会招惹到太子?
姜似抱住姜依胳膊,惭愧道:“大姐,是我连累了你。太子是个色胆包天之人,我却没有防备,让太子瞧见了你……”
姜依颤了颤睫毛:“四妹,你是说太子在阿欢的满月宴上——”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姜似点了点头。
姜依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怒又恼:“这样的人,不配为储君!”
这也太荒唐了,她与太子就见了那一面,甚至都谈不上是见面,太子居然就做出那样下作的事来。
姜似轻轻一笑:“所以他死了啊。”
姜依愣了愣,旋即环顾左右,见屋内只有姐妹二人,微微松口气,攥紧的手指节隐隐发白:“四妹,太子他,他——”
姜依不敢说下去了。
别人不知道,她与二弟却清楚四妹的本事。
四妹可是眼都不眨把荣阳长公主干掉替母亲报仇的人,难道说太子的死也与四妹有关——
姜依越发觉得惶恐。
太子可是当朝储君,四妹要是参与其中,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
见姜依吓得不轻,姜似握住她的手,波澜不惊道:“太子弑君杀父,死有余辜,是老天收了他,与旁人无关。”
姜依张了张嘴,最后点头:“嗯,是老天收的,与任何人无关。”
反正无论如何都与四妹没有关系,绝对没有关系!
姜依心跳如鼓,面上却恢复了平静。
四妹都若无其事,她可不能乱,不然要是害了四妹就万死莫辞了。
“所以大姐不要再提心吊胆了,更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世上的恶人一时张狂,终有被老天收的时候。”
姜依用力点了点头。
四妹怕她惶惶度日,连太子都干掉了,她可不能再怕了……这么一想,更怕了怎么办?
看着云淡风轻的妹妹,姜依绝望又欣慰。
“大姐在想什么?”
姜依收回思绪,转了话题:“有些惦记二弟了,这阵子没收到二弟的家书,四妹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