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常是想报仇,但也知道他现在最佳的目标不是那个将他斩断的苗家武士,而是一直在号司令的高洋。
攻击武士的结果,就等于把我们的脊背暴露给对手,杀了对方,我们也难逃一死。
可我一样知道,难求全胜又无法全身而退时,能争的无非就是“够本”两个字。杀他一个大概也够了!
我干脆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让老常操纵着身躯贴在地上疾行数米,绕到那人背后,又忽然挺身而起,张嘴往对方脖子上咬了过去。
我没想到老常会忽然用出这么一种看似凶猛却未必能将对方一击致命的招式,等我想要帮他变招时却已经来不及了——我的牙齿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咬进了对方动脉。我本来想要狠狠再咬下去,直接从对方脖子上撕下一块肉来,可我还来得及力,老常就带着我又飞快地退回了原位,仰头扑倒在地上。
老常这是在做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附近的几个苗家武士已经同时扬起长刀往我身边一拥而上。这一次,老常不但没有反击,反而带着我飞快地往草丛里游了过去。
反应过来的苗家武士一拥而上,长刀卷起的狂风接二连三地向我背后劈来,老常却带着我飞快地扭动着身子在刀锋之间来回穿梭,每每都能在长刀落地之前逃开刀锋范围,从杂乱的刀锋和脚步之间夺路而逃。
被长刀崩飞的石子连续打在我身上时,我拼了命地想要想告诉老常“回身,回去跟他们拼命,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这样躲下去根本找不到还手的机会”,可我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呼啸而下的刀声在我身边连连劈落的瞬间,我视线当中也出现了一片暗绿的颜色——我的半截身子应该已经被老常带着钻进了草丛。蛇一入草就再难寻其踪迹,老常这是要带着我逃跑吗?
就在我思路转动的短短瞬间,我背心的位置上忽然被人踩了一脚,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像一条被卡住了脖子的毒蛇,虽然还在拼命地扭动着身子,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对方的脚掌。
我只听见高洋略带疑惑地说道:“这人身上也有蛊毒?好像还是灵蛊……阿顺怎么样了?”
有人回答道:“已经死了,中了蛇毒。”
高洋轻声道:“果然是灵蛊。把他也带走。”
几个苗家武士七手八脚地把我的手脚反剪着捆在一起,用一根木棍抬着走向山林深处。
直到这时,老常的声音才在我脑袋里响了起来。他轻笑道:“我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怎么样,我老常还算不赖吧?你自己保重了……你还有一个鬼钱吧,借给我休息一下。”
老常的话一说完,我就觉得他的魂魄正从我身上慢慢退去,悄悄潜入了我藏在身上的鬼眼金钱。
老常说他在帮我?
我明白了。
赶尸人、归七、高洋他们互相争来打去,不就是为了藏在我们某一个人身上的蛊虫吗?
高洋一开始是觉得我身上的蛊虫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列,才准备将我放弃。
老常却在这个时候舍命附在我的身上,给高洋造成了我身上也有灵蛊的假象,这才让高洋留下了我的性命。
高洋之所以会上当,就是因为他太熟悉蛊毒。老常将我附身之后,一直用的是蛇类攻击的手段;尤其是咬住那个武士脖子之后,选择立即逃脱的做法,不正是毒蛇攻击大型对手的习性?
高洋无疑是用蛊的高手,不过,越是精通蛊毒一道的人,越不会轻易离开苗疆,他可能听过东北大仙,却未必亲眼见过。高洋虽然看到了老常的本体,但是他会因为惯有的思维,把老常当做是蛊虫,或者说是某种蛊虫的宿主,而不是大仙附体。
更重要的是,高洋他们三个是在寻找一只极为特殊的蛊虫,所以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一定会把我留下。
老常能算到这些?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显然不是那种精于计算的人,同时也不是善于推算未来的仙家。他算不到这一步。
小白糖?
老常虽然附在了我的身上,但是我本身不是毒蛇,嘴里也不可能带着蛇毒,那个被我咬着脖子的武士怎么会中毒身亡?是小白糖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不可能!
老常他们的戒备心很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他和小白糖接触的时间不长,不会赌上性命去听她的安排。
路小赢?对!
做出这种安排的只能是路小赢。我们当中只有她的逆天手能推算到未来,只有她能提前安排对策,也只有她能取得老常的信任。
“逆天手”应该也有类似于“鬼眼钱”篡动劫数的秘技,只不过,路小赢没有去篡动劫数,而是篡动了生机。她应该是在我们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强行逆转了一线生机。这就是“逆天手”的意思?
神手博生机,鬼钱篡劫数?
难道这就是人脉之主让神鬼相合的原因?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转动的时候,苗家武士已经如履平地般地翻过了几座山头,把我们带进了一座背靠着山岩修建的山寨当中。
我左右看了看死气沉沉的山寨,除了封锁寨门的武士和几个带着蛊盅的苗女,却没现一丝住民活动的迹象。可这座山寨不像是荒废已久的地方,这里的寨民,不是被人强行驱逐,就是已经遭遇毒手。
高洋指挥着手下道:“把他们全都放下来,解开身上的化僵散,全都赶到洞口。他们身上的兵器不用收,让他们拿着好了,反正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高洋如此自信并非没有道理。我们这些人就算是兵器在手,在蛊毒高手的面前也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们被人赶到一座山洞入口时,高洋微笑道:“这座山洞,你们应该很熟悉吧?进去吧,在里面多待上几天,只要没死,我就放你们走。”
我正想回头时,却被人狠狠推了一下。那人说的是苗语,我没听懂,但我估计他说的是“快走”。
我顺着山洞往里走出五十多米之后,已经看不见洞口处的灯光,洞里的空气也带起了湿漉漉的水汽,再往里去应该就是山洞深处了。我这才打开手电往空中照了过去。
在附近情况不明的时候,开手电最好是往上照,让柔和的光束带亮附近的空间,而不是直接把手电晃在某个地方。因为有些藏在黑影中的东西,很容易在强光的惊吓中失去控制,我们也会因此付出难以想象的牺牲。
我把手电竖在了地上:“一个个走过来,我要看看还有多少人。”
姜岩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手电光束前走了过去,他们的人少了四个。路小赢、叶烬、史和尚、小白糖都在,只是少了老常。
我忍不住看向小白糖:“你和老常刚才遭遇了什么?”
小白糖道:“本来要反过头拦截赶尸人的手下,可是我刚冲进草丛里就觉得脚脖子上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白糖的遭遇跟我想的差不多,她比我早一步遭遇了苗疆武士。我沉声道:“姜岩,你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
“我我……”姜岩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的脸色顿时一沉:“你最好是跟我说实话。到了这会儿,你要是还掖着藏着,就是找死。”
姜岩长叹了一声道:“我实话实说了吧!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最后一站,我们是来这儿看落花洞女的。那时候,洞女就在这座山洞里,就……就躺在前面一座石床上。”
我转头看向黑漆漆的山洞:“然后呢?你们对洞女做了什么?”
姜岩低声道:“我们……我们把洞女给带出去了。”
“你说什么?”叶烬暴跳如雷之间,伸手把姜岩给拽了起来:“你们还想干什么?带着洞女出去,你们是自己找死!”
“叶烬,先放开他。”我沉声道,“姜岩,你把当初带着洞女出去的经过告诉我们,一个字都不许漏。”
“嗯!”姜岩抹着眼泪道,“我们没进来之前,还以为导游要带我们看蜡像之类的东西,谁知道,进来之后,这里竟然真有一个活生生的女孩。那个女孩很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都漂亮。”
“我当时还问过导游,洞女嫁给洞神之后会怎么样。他说,洞女会死,因为她已经把自己献给了神明,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侍奉神灵。”
“那个导游说,洞女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用自己换回洞女。他在我们面前跪了下来,求我们带洞女离开。”
叶烬听到这时,气得疯狂咆哮道:“你们就同意了?你们就特么怜香惜玉了,就特么感同身受地相信爱情了?你们长脑袋就特么是为了喘气、吃饭的啊?那是落花洞女,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苗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