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恰京兆府有个捕头因公殉职,皇帝亲自下旨,让风小姐的义兄将功折罪,去京兆府应职。
盛京又出了一个风捕头,风豪。
至于原先的风捕头……
皇后娘娘一高兴,颁布了登位以来的第一道懿旨——
奉天承运,皇后懿旨:风家大女风千露,温柔贤淑,秀外慧中,美丽大方,气质非凡,特赐婚沈氏二子沈问,择日完婚,钦哉。
然后,皇后娘娘就躲进了皇宫。
风千露无名无爵,已经是草民一个,无诏不得入宫,自然再见不到皇后。
她只能找沈问。
杨嘉许的儿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世了,沈问让郭尧几乎把整个库房都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满地的奇珍异宝摆在地上,他坐在台阶上,像在地摊儿上淘破烂玩意儿一般,一点都不把宝当宝。
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可以用‘价值连城’四个字来形容,但他一点儿都意识不到这些宝贝的价值,挑挑拣拣,一直看不上眼。
正苦恼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的循声望去,之间墙头上一道阴影直接飞扑下来,那速度,两个字形容——贼快。
一眨眼就到面前了。“沈问,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迟早有天会还你,可皇后娘娘的懿旨……”风千露蹲了许久的大牢,这厢才一出来,就从风熊你嘴里面听到了自己的喜讯,那滋味,真是一个酸爽了得。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浑身散着馊味儿就来了。
沈问捏着鼻子离她远了点儿,“沈二少夫人,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回家沐浴一下,你这个味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算了,我叫人给你准备浴汤,反正用不了多久也是一家人了,不用那么见外。”
风千露拧眉看着他,“你……”
这字字句句,把自己的立场摆得相当清楚。
“懿旨是思思颁的,但是我去求的。”
再温吞的沈家人,骨子里头都是带了些霸道的,或外露或内敛。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先弄到手再说。
好吧,他承认,他是吃醋了。
那个传说中青梅竹马的风豪。
啧啧,多诗意啊,从小一起长大,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互托终身。
风千露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淡定的二公子,内心已经扭曲成了麻花。
还是因为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事情,然后自己脑补出了一大堆。
青梅竹马又怎么样?
我妹是皇后!
沈问那次的断腿是真的断,半点儿没含糊。
他得让皇帝知道,这盛京里面没了一个风千露这样的人,他们就要翻天,而现在风千露已经被他下狱了,你得在弄一个人上来。
另外,入了宫的沈思就不那么好出来,得有个由头让她能够说走就走。
不得已,断就断吧!三个月后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这才一个多月,腿还有点儿瘸,他坐在台阶上没起身,把断腿微微往回缩了缩,藏在宽大的衣摆下面。
很小的动作,但还是被敏锐的风千露现了。
“你的腿?”
话说一半,被沈问抢了话,“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是不管它甜不甜,我把它扭下来,我就开心了,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去的。”
可能是男人的通病,不管他在外受了多大的委屈,多么狼狈,他只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强大的一面,哪怕是沈问,也不想让风千露知道,自己断了腿。
哪怕这条腿是为了她断的。
这有些类似于男人在外装孙子,回家也要吹他在外面如何让别人装孙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有能力照顾好这个家庭。
简称——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风千露是个不怎么解风情的人,一点儿也不想照顾男人的自尊心,“你腿怎么了?”
沈问忍痛动了动自己的脚棒子,“腿怎么了?很好啊。”
风千露是什么人啊,眼睛毒着呢!
她心里突然一动,说:“站起来走两步。”
沈问没想到她这么执着,当下怔了一怔,然后他笑道:“走行啊,走两步你就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风千露沉默了一下,好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她竟然道:“好啊,你走我就嫁。”
先前沈问简单跟她说过两句沈思大婚后的第二日她该做什么,但具体的,就没透露更多了,她不知道沈问的腿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断了。
她从风家跑出来的时候正撞见去看她的任辅,恍惚记得,对方好像喊了一句,“人家都愿意为你自断一腿,我看就嫁了吧!”
说不感动呢,那肯定是假的。
一个男人,有权有势又帅气,谁都不爱就爱你,为你断手断脚两肋插刀。
多童话啊。
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有什么一直压抑着的东西如洪水般倾斜出来。
她只顾沉思着,没注意到沈问那姹紫嫣红的脸色。
她刚才说了什么?
幻听了吧?
一定是幻听了。
嗯。
他绷了绷脸上的表情,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但面上强作镇定,“你过来再说一遍,我没听太清楚。”
风千露当真就过去,再说了一遍。话音落,沈问沉默了两秒,然后猛然站起了身,不瘸的那条腿一点地,整个人就飞跃了好大一段距离。
见过大鹏展翅吗?
没见过的话,猛虎扑食见过吗?
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在风千露面前三步远停了下来,还若有若无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貌似有那么一点儿害羞的意思,“走了。”
这‘走了’并不是风千露想要看的‘走’,但是也够确定一些事情了。
风千露沉思了半天,道:“择日吧,都随你。”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沈问一个人在原地愣愣的。
这唱的是哪出?
女人啊!翻脸翻书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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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
陈乐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杨嘉许经常摸着她的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肯定是个大胖小子,我儿子就是厉害,在娘胎里面都比别人会长。”
经常这个时候,那个小小的人儿就会隔着肚皮踢一踢他,像不满似的。
杨嘉许又会呲着牙笑,也不知道在傻笑些什么。
陈乐佳怀孕后可能是内分泌失调了,随着月份的增长,脾气也是呈阶梯式增长,越来越大。
从来不掉眼泪的人,竟然会因为晚上的月亮不圆而哭半个晚上。
还会因为吃不到想吃的东西而大脾气,自己把自己怄得差点儿拿脑袋去撞墙。
总之,情绪相当不稳定,愈往着她原先相当唾弃的‘矫情做作’方向展去了。
有时候她自己平静下来,都会诧异又懊恼——她怎么会是刚才那个泼妇样子?
连她自己都不能忍自己,可杨嘉许竟然能忍她,不仅能忍,还在她拿脑袋撞墙的时候用自己的胸膛挡上去,差点儿被撞出内伤。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小心肝儿我的小乖乖这样的哄着,耳刮子扇在脸上了反而还握着你的手问你‘手打疼了没?’
他越哄,陈乐佳觉觉得越委屈——都是因为孩子。
没了孩子,他就不会再哄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先各过各的心理防线竟然被融化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小姐自己总结了一下——是她太贪婪了。
她贪恋这样虚幻的温暖。
贪恋这样被人捧在手心儿里的感觉。
以及,贪恋这个男人。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就像在跟自己较着劲儿一样。
我喜欢这个男人,我要他喜欢的是真正的我,而不是因为孩子,而且我要他自己说出口,不是我像个癫狂的疯婆子一样去逼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一定会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