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院判说完后,父女俩陷入了一阵诡异沉默中。
半晌,方院判问,“闺女,你在想什么?”
方小槐很认真的说,“我在想季丞相叫我姑姑……好像还有点儿期待。”
方院判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你,你要是想回去的话,爹也不拦你,只不过你以后要记得来看看我,爹一个孤家寡人,哪天死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
方小槐道:“行了,别演了,我就随便开个玩笑,看你紧张的那个样子。”
她的话并没有让方院判好受一点儿,他仍然十分紧张,“那你想回去吗?”
方小槐斜着眼睛看他,“我要是说想……”
方院判差点儿就没哭出来了。
“打住,我不想,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方院判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要是真的想回去,爹不会反对的,真的,这次是说真的。”
方小槐凉凉道:“你每次都说是真的,每次都是假的。”
方院判老脸一晒。
方小槐道:“就算师兄要喊我姑奶奶,也不至于这么久不理我吧,我也没说非要他把我供起来。”
方院判道:“你这个傻丫头哦,光是这个,他哪至于这样哦。”
方小槐迷茫了一瞬间,下意识问道,“那还因为什么?”
方院判砸砸嘴,“自己慢慢想吧,我先去睡了。”
然后他当真就去睡了。
方小槐一个人坐了好半天,突然醒悟过来,惊道,“师兄不会喜欢我吧?”
房顶上,戴和咕哝道:“姑奶奶,你这才知道啊!”
方小槐像是听到了,刷的一声抬头看向他的方向,吓得戴和赶忙学了一声猫叫,才算糊弄过去了。
方小槐晚上没吃好,半夜就饿了,跑到厨房找了几块点心,包着回了房间,吃了一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房顶喊了一声,“房顶上的那个,下来,我有事要问你。”
戴和很纠结。
他到底下不下去?
不下去吧,楼主说了,要以小槐姑娘为先。
下去吧,那不是承认自己在跟踪她吗?
到底下去还是不下去?
方小槐说:“你要是不听话,明天我去和江蕴说你偷看我洗澡,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字出口了一半,一个人从窗户钻了进来,吓得脸色铁青铁青的,“小槐姑娘,口下留人啊,会死人的!”
方小槐道:“死人又不死你。”
戴和:“……”
这嘴也太毒了吧。
但是他先监视别人,是理亏,虽然也是受人指使,但谁叫做他们这行的天生就是背黑锅的呢。
命苦啊!
方小槐道:“房顶上的风凉不凉?”
戴和垂下头,实话实说,“凉。”
何止是凉啊,简直就要冷死人!
“饿不饿?”
戴和警惕起来,把头摇得跟钟摆一样,“不饿。”
江蕴的前车之鉴还摆在前面,她的东西都能吃?毒死你!
方小槐又问:“渴不渴?”
戴和死命摇头,:“不渴。”
方小槐道:“不渴就过来喝一杯吧。”
戴和:“……”
WTF?
说了不渴啊!
“小槐姑娘,我不渴,我真的不渴。”他就差喊一嗓子‘姑奶奶饶了我吧’了。
方小槐道:“不喝啊?你为什么要偷看我洗澡?”
戴和一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我我,我没有!”
方小槐问,“那你渴不渴?”
戴和垂头丧气,“渴。”
方小槐道:“那就喝了吧。”
戴和认命的接过她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了,方小槐又问,“你饿不饿?”
戴和苦瓜脸,“小槐姑娘,我真的不饿。”
妈呀,不会要给他吃耗子药吧?方小槐道:“你为什么要偷看我洗澡……”
“停!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儿的招吗?”戴和哀嚎。
方小槐道:“招不在新,管用就行,你饿不饿?”
戴和:“……”
你是魔鬼吗?!
等吃完了方小槐给的东西,戴和有一种哀默哀默大于心死的感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升天了。
果然,还没走出门口,肚子里面就一阵翻江倒海,戴和瞬间夹紧双腿,憋得脸色青黑,“小槐姑娘,你给我吃了什么?”
方小槐邪恶一笑,“一种大戟科植物。”
从‘大’字之后,戴和就听不懂了,“那是什么?”
方小槐:“简称巴豆。”
最烈性的云南巴豆。
戴和‘嗷’一嗓子,奔出去找茅厕去了。
方小槐过去关上门和窗户,自言自语道:“便宜你了。”
她就是很不讨人喜欢的那种瑕疵必报类型。
今天戴和抽了她梯子的事情,别以为她不知道!
为了防滑,那梯子她专门选了厚重的实木的,两只脚还钉了防滑垫子,靠在书架上的时候,她站在上面跳舞都没问题,那么重的梯子,怎么会自己倒了?
而且那小傻子做了坏事连屁股都擦不干净,推了梯子就光顾着跑,窗户也不给她关上,刚才竟然还敢从窗户钻。
简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做的一样。
这晚上方小槐一晚上没睡着。
怎么也没想到十多年跟哥哥一样的师兄竟然变成了自己的侄孙子,这就算了吧,还喜欢她?
到底造的是哪门子的孽?
晚上刚没睡好,第二天应值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一整天都焉焉的。
到下午的时候,季修然给皇帝例诊回来了,她刚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两人一进一出,撞了个面对面,她目不斜视,好像整条路上、她的眼睛就只看的到那一扇大门。
季修然也是同样的。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臂突然被带了些许凉意的手抓住。
她回头,看到季修然后,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的距离,语气像例行公事,“师兄,有什么事吗?”
季修然的心口一痛,干涩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方小槐还是一副公事公办脸,让季修然想起来那个曾经对她剖白过心迹的愣头青。
他以为自己对她有所不同,其实还是一样的。
他跟所有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
但凡让她察觉到一点苗头,都只能落一个形同陌路的下场。
只有江蕴。
只有江蕴大大咧咧的说要娶她,她却还是和他说笑打闹。
十多年的陪伴和痴缠到底算什么?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除了感动自己和恶心别人,还能做什么?
他想听什么答案?
知道他要叫他姑奶奶?
还是他喜欢她?
哪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姑奶奶?
她一脸淡漠的问他‘知道什么?’ “知道你姓季,知道我喜欢你十几年。”终于,像是破釜沉舟,将在心里面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和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血缘关系,一并脱口说出。
方小槐静静的看着他,伸手去拂开他的手,“师兄,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我只是把你当哥哥,除外,没有别的。
师兄,你别执着了,前面有更好的女孩子在等着你。”
季修然脱口而出,“不会有更好的了,你就是最好的,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
他的手扣得很紧,她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她一根一根的去掰开她的手指头,他死死不放,她道:“师兄,我们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性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季修然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城的样子,可还是力气竟然很大,一双手像铁掌一样嵌在她的手腕上,怎么掰都掰不开。
方小槐正团团转,一转头,看见江蕴正站在门口看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白戏。
见被现了,一点也没有廉耻心,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生的样子,道,“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