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对于生这种事情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很平静地道:“进来坐啊,讲一讲为什么骂我。你凭什么说我是黄鼠狼,我安了什么坏心?”
“你们就是想把这块地皮占了,好搞商品房,赚大钱。”中年男人道。
“进来坐啊,别站在外面。”侯沧海没有畏惧,主动邀请中年人进来。
曾阿姨道:“这是侯子,我世安厂同事的小孩子,他小时候我就认识,还抱过。”
中年人男子进了屋,站在侯沧海面前,满脸敌意。
“我是开商,修房子肯定要赚钱,我不会亏本修这个房子。” 侯沧海看见门外站着长着瘤子的中年妇女,道:“都进来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长着瘤子的中年妇女道:“屋里这么挤,你干脆到门外来,我想听一听你们怎么讲?”
侯沧海道:“外面风大,有点冷。”
中年妇女道:“我们都是苦惯了的人,半截入了土,这点风不算什么。”
这一排平房住了八家人,全部都有人在家。听说有开商过来,很快就围了过来。
“我是世安厂子弟,对工厂有感情,更何况我们前无冤后无仇,难道过来修房子是为了害大家,没有这个道理嘛。”
“刚才那个大哥说我搞商品房,为了赚大钱。我如果真想要赚大钱,何必跑到南城区这个角落,房子修在这里和修到新区或者城中间相比,哪个更赚钱,大家想都想得到。”
“我为什么要来修楼,政府安排的。为什么我要听政府的,开商哪个敢不听政府的,这个工程没有赚钱,或者少赚钱,但是与政府搞好了关系,以后我就好办事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侯沧海准备单刀赴会之前,作过认真准备。反复推演以后,他决定与锁厂的工人老大哥说真话,不说一句假话。假话一时爽,最终是要付出成本的。
“你说得这么好听,我不相信天下还有专门做好事的开商。”
“这位大叔,那我问你,我来锁厂片区修房子,比起在新区修,到底哪边的房子好卖?我来修房子,能占你们什么便宜。锁厂是破产企业,土地是国有土地,你们的主要财产是房产,现在用提高了抗震标准的新房子来换老房子,是让你们住得安全。哪一条损害了你们的利益。而且改造锁厂片区,必然要修基础设施,房子升值,对你们都是有益的。”
“如果那十几幢家属房子不改,不需要地震,说不定久晴之后来一场大雨,房子就要出问题。危房改造工程,自然越快越好。”
侯沧海实事求是的一番话,让围观群众安静了下来。
一个长相精神的老同志路过此地,听到侯沧海说话,便挤了进来,非常尖锐道:“我在锁厂工作了三十来年,见证了锁厂从建厂到破产整个过程,这块地原本是锁厂的,当年是划拨用地,我们辛苦几十年建起一个厂,破产时土地凭什么就要收回国有。这不公平嘛!你们开商过来修房子,按规定交纳的土地出让金,应该分给我们这些工人,这才能体现我们曾经是工厂的主人,否则主人公在什么地方体现。”
破产企业土地问题相当复杂,不同时间,不地地区,各有各的处理方法。侯沧海与工程科老戴反复分析过这个问题,知道作为企业绝对不碰土地。
今天在现场,果然遇到了与土地有关的问题。侯沧海道:“我是房地产开商,是过来修房子的。南城区把土地交给我,我就按时按质把房子修出来。至于土地问题,那不是我们企业能答复和解决的。”
老同志背着手,道:“土地问题不解决,你说的话就是放屁,来这里宣传没有任何作用。我这一辈子,听过的口号比你多,你骗不了我。”
侯沧海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征求危房改造的设计方案,听一听大家有什么需求,然后体现在我们的设计方案里面,难道这一点有错吗?”
老同志道:“你来征求方案,能作得了主吗?”
老同志讲话的时候,其他工人都没有讲话,而且曾阿姨还提了一根椅子,让老同志坐下。从这一点判断,老同志应该是以前的厂领导。侯沧海从内心对这个老同志是鄙视的,当厂领导时,把工厂领导到破产,还牛个什么牛。没有当厂领导了,还带头拖延危房改造工作。这是典型的小事聪明万分,大事糊涂千倍,由这样的人做领导,犹如盲人骑瞎马,工人不倒霉才怪。
虽然心里鄙视老同志,侯沧海还是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道:“设计方案就是由我们公司制定,然后规委会审定。我是公司总经理,说话当然算数。这一次我过来,就是想充分听一听大家对危房改造的设计方案有什么意见,以便我吸纳到设计方案之中。”
“土地问题怎么说,你不要避重就轻。”
“我们是房地产公司,负责危房改造工程,土地问题不归我们管。”
“既然土地问题不归你们管,那么我问一个与设计有关的问题,这次赔偿是一比二还是一比三。”
“具体搬迁方案也不归我们管。我们只负责修建,对片区进行总体设计。”
老同志提高声音,猛吼了一句:“这不管,那不管,你过来放屁吗?”
当老同志第二次说粗话时,侯沧海怒了,道:“请你说话文明一些。冤有头,债有主,你有问题,该找谁找谁。我是来为你们服务的,冲我说粗话,有眼不识好人。”
老同志被气得够呛,用手指着侯沧海。
侯沧海不再搭理老同志,道:“我想征求大家意见,危房改造后,你们想要住在那一个区域,需要周边有什么配套,对容积率有没有要求,还有房屋结构有什么要求,这些都可以提前告诉我。我需要的这些想法,然后融入到我们的设计中去。这些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别跟我提那些没用的事情。”
“土地问题没有解决,搬迁标准没有谈妥,你说这些话都是空话。”老同志站了起来,指着侯沧海道:“这是锁厂的土地,除了给我们修房子以外,别想在上面修商品房。”
这一条要求非常蛮横,南城区政府绝对不会接受,江南地产也不会无偿修房子。
锁厂片区的事情远比侯沧海想得复杂。等到老同志气冲冲走了以后,侯沧海又耐心地与大家谈了谈来这里的目的。没有老同志在此对立,大家谈了些具体问题,包括周边没有小学校,希望新住房尽量在老厂区东侧,也就是原来厂房位置,不要修在现在地基不稳的那一片。
这些问题很实在,正是侯沧海想要的。
说了两个小时,侯沧海记了十几条有价值的意见,正要离开厂区,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将其围在中间。
一个汉子拿了双截棍,二话不说,朝侯沧海小腿抽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