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爹要放老兵还乡?
陆明玉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一惊,猛地站起身来:“绮云,这是谁送来的消息?”
绮云低声答道:“这是小圆公公打内侍送来的消息。散朝后,皇上宣召荥阳王去了福宁殿说话。皇上怕娘娘知道消息误会,所以特意令人送信过来。”
此事来的实在突然。
陆明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仿佛有一团无形的东西堵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绮云见主子面色不对,有些忧虑,低声劝慰道:“娘娘先放宽心。以王爷的脾气,不会无缘无故上这么一道奏折,定然是早有思虑打算。”
是啊!
陆明玉缓缓吐出一口闷气,慢慢坐了回去:“爹一直没告诉我他有这个打算。”
绮云随在陆明玉身边,见识了不少大事,眼界也非寻常宫人可比:“赵家军从六万变成四万,御林军兵力不足,现在不过将将三万。孟家军的残兵败将,有的被回原籍,有的被充入驻军。如果荥阳军还有十万,兵强马壮,确实不太合适。”
这不是陆临忠不忠心的问题。
女儿做着皇后,外孙是太子,陆家兵力再这般强盛,就会形成君弱臣强的局面。于皇权十分不利。
李景是陆家的女婿,更是大魏帝王。身为一朝天子,必须要学会制衡之道。
陆临主动上奏折,主动削减兵力,也免了日后的种种隐忧和隔阂。
这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陆明玉自然能想得通。心里的气闷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酸涩的感动。
爹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绮云,”陆明玉有些哽咽:“我真不是个孝顺女儿。这些年,我爹为我操碎了心。我能孝敬亲爹的,却是少之又少。”
绮云却道:“能为自己的孩子操心尽力,也是件幸福的事。以奴婢看来,王爷挺乐意挺高兴的。”
陆明玉心绪翻涌,久久难以平静。
……
咏梅宫里的乔太后,在一个时辰后得了消息。
慧安公主正陪着乔太后闲话,一个宫人走了进来,在乔太后耳边低语数句。乔太后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慧安公主听不真切,见乔太后这般震惊,忙问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乔太后沉默片刻,低声将荥阳王上奏折一事告诉慧安公主。
慧安公主也被惊住了,脱口而出道:“荥阳王该不是想以退为进吧!”
乔太后回过神来,瞪口无遮拦的慧安公主一眼:“乱嚼舌头!荥阳王对朝廷一片赤诚忠心,主动奏请放还老兵,皇上已经准了荥阳王所请。”
这等大事,怎么会作假。
慧安公主自知失言,讪讪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乔太后板起脸孔:“亏得是在哀家面前,要是在皇后面前这么说,保准你要碰个鼻青脸肿。”
慧安公主闭上嘴,不吭声了。
乔太后想了想,由衷地叹道:“阿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有一个好岳父啊!”
荥阳王主动上奏折,全了天子和朝廷的体面,也显出了一片忠心。这样的好岳父,举世无双,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慧安公主也是一脸艳羡:“有这样的亲爹,皇后真是有福气。”
反观自己,虽然是公主,可她的亲爹……算了,不提也罢。
乔太后很快站起身来:“哀家要去一趟椒房殿。”慧安公主忙跟着起身:“我也陪母后一起去。”
乔太后嫌弃地看了女儿一眼:“你一张嘴,不定说出什么讨嫌的话来。哀家一个人去就是。”
慧安公主:“……”
乔太后独自去了椒房殿。
此时,陆明玉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见乔太后特意赶来,陆明玉心中涌起暖意:“母后有事,打人送个口信来,儿媳去咏梅宫便是。怎么还特意过来了?”
乔太后握住陆明玉的手,轻声道:“荥阳王上奏折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心里一急,便过来了。”
“荥阳王对朝廷的忠心,有目共睹。皇上不是刻薄寡恩之人,以后一定会善待荥阳王,也绝不会负了你和太子。”
荥阳王一心为女儿考虑,乔太后何尝不是为了儿子着想?唯恐儿媳心中不快,巴巴地跑来安抚。
陆明玉心头一热,低声道:“之前听闻此事,我也很是震惊。我爹在我面前,连一个字都没提过。没料到,他忽然上了这么一道奏折。”
“我相信我爹,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我也相信皇上,他是一个宽厚贤明的天子,不会辜负臣子的忠心。”
乔太后目中露出欣慰:“你能想得明白,哀家就放心了。”
……
天子宣召荥阳王进福宁殿,君臣在御书房里密谈两个时辰。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当日晚上,天子留荥阳王在福宁殿里用了晚膳。
身为臣子,有这等荣耀体面的,荥阳王也是独一无二了。
濮阳侯知道后,既羡慕又眼热。
他也舍出了两万赵家军!当时,皇上赞了他一通,将他的儿子赵瑞提拔做了御林校尉。可没这样的优待圣眷。
荥阳王走后,天子回了椒房殿。
陆明玉坐在榻边,看着眼睛泛红的夫婿:“你今日哭了?”
李景嗯了一声,坐到陆明玉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脖颈上,伸手揽住她的纤腰。他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的幽幽体香,低声道:“小玉,岳父对我,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今日我和岳父说了很久的话。说到动情处,我忍不住哭了。今晚和岳父一同喝酒,我又哭了一回。”
“父皇在世的时候,我时常受父皇冷落磨搓。为了东宫安稳,我不得不忍气吞声,离京四处办差。”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出众,所以父皇不喜欢我,更偏爱大哥和三弟。”
“岳父对我,比父皇待我好得多。他事事为我考虑着想,不让我为难。今日上这道奏折,更令我感动。”
“有这样的岳父,是我李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