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睡。
夜千宠听到这个重点了,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多,也只是看着满长安,“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欠你的我肯定补上,你带个人站这儿,多扰人兴致?”
不扰你们兴致,寒愈心里绝对不舒服,满长安心里嘀咕着,一边瞟了一眼那边岿然不动立着的男人。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呀。
夜千宠说完话就打算进屋里去了。
满长安终于见寒愈挪动他那双高贵的大长腿,拦在了夜千宠返回去的路上。
这时候满长安就很自觉,稍微退开了距离,让他们俩说话。
夜千宠没法再挪步,想让他让开的,但是抬头刚好撞进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里,一时间也没出声音来。
他什么样子她都是见过的,疲惫不堪的模样也见过不止一次,只是这一次更重,眼睛里布满了深重的疲累,又缠了一层难以表达的眷念,就那么垂眸凝视着她。
夜千宠不得不拉低了自己的视线,也终于开口:“跨年夜每年就这么一次,你既然回来了,不去陪家里人,何必跟我在这儿浪费时间?”
好几秒,才听到寒愈带着黯哑的嗓音:“我只想陪你。”
一点也不含蓄,很直接,目光也直直的盯着她。
尤其因为声音过分沙哑低沉,让人错觉那是一种缱绻压抑的情感。
她垂落的手,细白的指节微微收紧,倒也不是多么讽刺的表情,还是看了他,“在你为自己辩解清楚之前,还对我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很过分?”
“以往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若无其事的骗我,现在还能做到,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不安么?”
寒愈眉宇间沉郁了许多,但目光就是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
干涩的薄唇也动了动,“你也说了每年就这么一次,我就想陪你,好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高大挺拔的站在她面前,却又很认真的问她好不好的时候,很容易就让人觉得心软。
可她狠了狠心,没有看他,“你看到了,我已经有人陪了。”
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他心里哪个地方,视线像是一下子紧了,抿着的嘴角也微微一沉,呼吸好像也沉了下去,就那么盯着她。
她试图从他身边走过去,寒愈伸手握了她的手臂,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就是不让她再进那扇门。
夜千宠试着想挣脱他的控制,却现他固执无比。
半天一言不,就只是那么跟她僵持着,意思很明显,绝不罢休。
许久。
他终于喊她:“千千。”
就只是喊她的名字,没有多的要求,但是那低低的声音,几乎都要带上恳求,只为了这个新年让他陪着她。
夜千宠不得不承认,她受不了他用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语调喊她。
可她怎么也挣脱不了,他今晚是真的执拗了,从他紧紧扣着她手臂的力道都能感觉出来,她有些疼,可他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
“就是因为我心里不安。”他低低的凝着她,继续道:“才会不惜用这样的方式赖着你。”
那会儿,她觉得那个词语用得真是非常合适。
赖着她。
他不安了么?
“既然不安,是不是说明你确实就是刽子手?所以到现在你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她看着他的眼睛。
寒愈没有躲开视线,可是他眼里的罪孽没有她想的那么深重,只是充满了煎熬。
他不说话,夜千宠只得继续:“不要告诉我,你当初收养我,对我的种种好,都是为了给你的罪行赎罪?”
否则,他对查理夫人都没有一点点好,凭什么对她就这么好,要什么给什么?
“这是默认?”他依旧不说话,夜千宠眉头皱了起来。
但这一次,寒愈终于是菲薄的唇畔上下碰着,“哪怕我是为了赎罪,至少说明我良心还没泯灭。或者,到现在,我依旧好好的,而不是在监狱里,也许,我没那么重的罪孽?”
这话,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问他自己。
不等她说话,他再次开口:“你说过给我机会,不能出尔反尔。”
“云南那晚,我就是跟你告别,我以为你能感觉到。”
“我能。”
她那么主动,那么反常,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寒愈眉宇很沉,薄唇一碰,却道:“可哪怕我真的不可饶恕,那也等我亲手把自己送进去才准你离开,所以现在,你必须允许我陪你。”
必须允许。
她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也没觉得这句话霸道得可笑。
夜千宠再一次试着脱离他的力道,结果是他干脆把她整个人拽了过去,只差没有把她拥进怀里不得动弹。
所有人,屋里的席澈和沈清水,屋外的满长安,都因为他们俩纠缠着说话而无事可做,就那么干耗着。
她这个新年注定过不好,但总不能再把别人的新年搞砸。
夜千宠进门去打招呼的时候,寒愈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也不让关门,一副生怕她躲进去就不再出来的样子。
沈清水坐在沙上抬头看了她,笑了一下,“果然还是跟我猜的结果差不多!”
她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浪费了你一个新年,早知道应该让你回南都去。”
沈清水倒是继续笑着,“那倒不碍事,反正我今晚吃的饺子味道确实很棒!心里平衡多了。”
夜千宠过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个包。
拿起包,目光落到席澈那儿。
席澈脸上看不出喜怒,一直都是那么淡淡的,但是她能感觉他的落寞。
毕竟,她一走,清水一走,席澈又剩一个人了。
弄来弄去,她果然是什么都没处理好,尽给别人添堵。
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她的歉意还是怎么,席澈拿了她的外套,不是递给她,而是帮她穿上,一边道:“没关系,反正饺子一起吃的,零点也一起跨年了,余下的,等元宵要你继续陪我不过分吧?”
夜千宠不敢再满口答应了。
可席澈继续着:“但元宵不能再这样半道走人,你对我好歹也公平一点?”
寒愈就站在门口看着席澈为她添衣,也听到了席澈说的话,依旧是面无表情。
几个人都从席澈那儿离开。
清水最近都在华盛顿,所以有住的地方,夜千宠只能让她顺道把满长安带过去,在附近订一个酒店。
至于寒愈,她跟他打了同一辆车。
上了车,她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来华盛顿都住哪里,如果你定了酒店就告诉司机地址,如果没有,就住我之前那个酒店吧,房间还没退。”
其实房间已经退了,但她只能带他去那儿,因为不知道他住哪里,不可能带他回查理夫人的新房子。
寒愈只是低低的说了一个字:“好。”
车子往那个酒店走。
中途的时候她也没怎么说话,但能感觉寒愈一直在盯着她。
满长安说他们很长时间没睡,所以她不得不转头看了旁边的男人,“你可以睡一会儿。”
可他启唇,说:“不困。”
夜千宠没再说,重新把脸转了回来。
等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她也下了车,一起往酒店里走,进门前,她就伸手跟寒愈要身份证。
男人在身上摸了一会儿,眉峰微捻,似乎是没带。
夜千宠不信,“没带证件,你是怎么登机过来的?”
他倒是面不改色的回答:“私人机。”
她本来不相信,可是想了想,他们过来的速度确实不慢,不大像普通航班。
但夜千宠还是不放弃,很为难的问酒店前台,“用我的身份证开个房间,让他住宿,不行么?”
前台也是一脸为难的摇头,“不行的女士!必须要居住者本人身份证。”
也就是说,寒愈今晚是没办法住酒店了。
她拧着眉回头看他,“你平时来华盛顿都住哪里?”
“酒店。”他回答得倒是很干脆。
夜千宠依旧看着他,“你那么频繁到华盛顿,就没有买过房子?”
“我不喜欢给自己买房。”他还是那种语调,一点也不迟疑。
她眉头收紧,“那如果今晚我不在,你也没带身份证,打算怎么住?流落街头么?”
说着,她自己倒是想起来了,接了一句:“哦对,我忘了,你还可以去找冯璐,查理别墅那么大。”
干脆,夜千宠看了他,“要不你就去住查理先生家吧,我送你过去。”
寒愈没搭腔,但是目光盯着她。
夜千宠只当没看到,转身往外走,“走吧。”
寒愈是跟着出去了,但是酒店外,就不再往那路边挪步了,“我说了要陪你。如果你也回去住,就可以。”
言外之意,就是她住哪,他就住哪。
夜千宠没搭理他,自顾走到马路边等着打车。
眼看着她真的伸手拦车的时候,寒愈终究是迈步走了过去,把她的手按了下去,没让她打车,甚至把她拉走,不让她站在路边。
“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低眉望着她。
夜千宠:“什么。”
寒愈表情带着沉郁,重复了他刚刚的意思,“就算我没有彻底为自己辩解,目前也不能证明我的罪多重,在这之前,你不准走。”
她仰起脸看了他,好半晌才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什么也没说,想继续过去打车。
寒愈不让,捉了她的手,固执的盯着她。
也终于说了一句:“戒指还给我。”
夜千宠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盯着他的视线都用力了,因为一提到这个,她已经不可抑制的生气。
眼神微凉,眉梢却扬了起来,“你说什么?”
男人重复:“戒指,还给我。”
夜千宠终于笑出来,但是转瞬即逝,气得瞪着他,“你真是有脸说。”
寒愈不仅有脸,还很理直气壮,“你既然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让你保管一段时间,而已。”
她咬着的牙齿都在用力,“直接扔在餐厅了,这不是表示愿意断绝跟我的关系,把我的东西退还给我?你连走过来说句话都不想,不是么?”
男人面不改色:“不是。”
夜千宠闭了闭目,又吸了一口气,用了一些力气才把他甩开,又往路边走。
寒愈还想阻拦她的时候,她回头用力看他,“你不是要那个东西么?我给你,然后你想去哪去哪。”
她最后是打了车,但是上车之后一直扭过头没看他。
他都不会知道,她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寒愈能感觉到她现在的情绪,更因为这样,所以一路上,他亦是沉默的。
去到查理夫人的新房子废点时间,到的时候,她都已经觉得很困了,但是车子一停,立刻没了困意。
下了车,她也没有去看寒愈,直接往房子里走,开了门,去找那个盒子。
寒愈随着她进门,把门关上,然后自顾换鞋,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夜千宠都没有注意这些,她把自己的包包扔到进门的地方就进了卧室去找东西。
寒愈换完鞋,把她扔下的包拿起来,带进了客房放好,却好久没有见她出来。
终于迈开长腿往她刚刚走进去的那个房间走。
刚到门口就看到她站在抽屉前,背对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寒愈就知道觉得她在哭。
胸口重重的缩紧,紧抿的下颚也在紧绷,步伐迈得大了一些,没有什么犹豫,走到她身后,抬手握着她的肩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夜千宠不肯抬头看他,但手里紧握着找到了的那个盒子。
也不过是两秒,转过来之后就把东西往他面前递过去,一边开口:“东西拿了,你可以走了。”
寒愈把戒指盒子接了过去,不是原来的盒子了,但看得出来,她是找了一个很适合的新盒子来盛放。
他没有立刻戴上。
只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果然看着她一双泛红的眼,心里也在犯疼。
什么也不说,只拥住她,“我陪你住一晚,行不行?”
夜千宠在推他,但是推不开。
头顶是他低低的嗓音传开来:“我知道,你担心我,你狠不下心离开我,否则不会派满长安和迟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