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如此心中虽有遗憾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等到皇城外头,程愈便与众人告辞而后是坐上了早先便已备好的轿子。
…
程府。
程愈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看起来还有些早,管家见他过来便笑着迎上前与他先打了一礼,跟着是接过了他手中的公帽,口中是跟着一句:“老爷今天回来的早。”
“嗯…”
程愈点了点头,他眼看着不远处,见那处有不少人提着水,不管是小厮、丫鬟脸上都是漆黑一片,便又拧着眉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管家闻言是看了一眼过去,待瞧见那副模样,他便又低下了头,恭声回道:“今儿个是夫人在下厨。”
他只说了这句,程愈心中便知晓了几分。
自打陆棠之嫁给他后,也曾下过几回厨,只是每一回的结局可都不算好…最初那回直接烧了整个厨房,后头倒是好了许多,也未再有烧了整个厨房的事了。每回她下厨,最担心的便是府中的下人,不是怕她烧了厨房,就是怕她伤了自己。
…
程愈的指腹轻轻揉着微折的眉心,口中是跟着一句:“不是让她不要下厨了吗?”
管家闻言便笑道:“夫人的性子您还不知?老奴倒是劝了,可是夫人说要给您亲自给您烧一桌,老奴也不好拦。”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不过今儿个还算好,只是烧了半面墙壁,旁的倒是没有什么。”
他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笑着问道:“您是先回屋子,还是去看一看?”
程愈无奈摇了摇头,他未曾说话,步子却是往厨房走去了…
这会厨房外头正站着不少人,丫鬟、仆妇,此时人人都望着厨房,生怕里头那位又做出什么…尤其是几个厨娘,此时更是提着心神,那副模样却是要比自己下厨还要紧着些心神。
待瞧见程愈过来…
她们先是一怔,跟着便又朝他打了一礼,口中是齐声唤他:“老爷。”
“嗯…”
程愈点了点头,而后是朝里头望去…厨房的门半开着,瞧不见人,倒是隐约可以听见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也未曾说话,只是伸手挥了挥,让几个厨娘留在外头,其余人便都被他打发走了。
而后他才迈了步子往里走去。
因着先前烧过一回,屋子里还有些味道,好在窗棂倒是都大开着,瞧着也不那么熏人了。
程愈眼循过四周,原先的白墙又成了黑墙,几个炉子上都炖着东西…而其中一个穿着青衫小裙的女人正在忙活着,她的脸上沾着不少黑炭,小巧玲珑的鼻子却是布满着密密麻麻的汗意。
这会她一面低着头收拾残局,一面拭着脸上的汗,倒是把那脏污又泛了些开,瞧着越发跟个小花猫似得。
陆棠之原本以为进来的是厨娘或是丫鬟,便也未曾抬头,只是开口说道:“你们别进来,我马上就收拾好了。”她这话说完便又开始收拾起东西。
只是过了许久——
陆棠之也未曾听到回声,她抬了头往前看去便见程愈正含笑看她。
“景云?”陆棠之见着他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朝人跑去,只是走到人前的时候,她想起现在这幅样子,又瞧了瞧手上的脏污便又忍不住红了回脸…她也未曾靠得太近,只是仰着头看着人,口中是跟着一句:“你今儿个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她还未准备好呢。
程愈握着帕子先细细擦了回她脸上的脏污,而后是又握着她的手细细擦了起来…他也未曾抬头,口中却是柔声问道:“做了什么?”
陆棠之愣愣看着他…
她嫁给他已有一段日子了,两人再亲近的时候也有过,可是她的心中却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似得…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他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真的嫁给他。直到听到他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她仍红着脸,口中却是说道:“红烧鲫鱼、萝卜炖肉,还有一份三鲜春笋咸肉汤,都是你爱吃的。”
陆棠之这话说完便又低着头,轻轻跟着一句:“我尝过了,不咸不淡,味道正好。”
以往她也做过几回,只是每回不是太淡就是太咸…如今她每回做好便先自己尝上一回,免得这人还是不管不顾吃了下去。
程愈等擦干净手上的脏污才抬了头,他看着她低垂着脸,却还是未曾遮掩那一副明媚…他伸手把她微乱的头发挽到耳后,而后是说道:“这些事你交给下人就是。”
“不行——”
陆棠之想也未想便拒绝了,嫂嫂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她本就没什么出色的,自然得在这上头花些功夫。她想到这便伸手轻轻推了推程愈,口中是跟着一句:“我还有个菜,你先回去,君子远庖厨,别让油烟熏了你。”
他是当朝首辅,是君子,是清风明月…
怎么能待在这样的地方?
程愈未曾说话,他任由她把自己推到了门外,而后是看着陆棠之回身去忙活了。他也未曾走,只是倚着门,待在外头看着她…眼看着她忙活的样子,却是忆起了几桩往事。
头一桩是当年他生辰之际——
这个小丫头紧紧握着荷包,站在他的面前红着脸与他说:“我的确喜欢程公子,我也知道程公子并不喜欢我,只是这些话我若是一直放在心中,总有一日会把自己给憋死的…所以不管如何,这些话我还是要说。”
“只有说了——”
“那么即便日后想起来的时候,我才不会后悔。”
“程公子若是喜欢便收下吧,这只是我的心意,没有什么定情之物的意思…若是你实在不喜欢,那么出了门便扔了吧,只是不要让我知道。”
程愈见过陆棠之几回,虽然不算熟识却也知晓这个小丫头的胆子不大,说起话来还爱脸红…那日她就一直红着脸,最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磕磕巴巴,到后头却是越说越顺畅,到后头还敢把荷包直接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会留下这只荷包的呢?
他也忘了,他只记得那日听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一瞬得悸动。他也曾喜欢过人,也曾求而不得过…他知晓心意被别人践踏是什么样的滋味。许是因为这么一层缘故,这只荷包倒是留了下来,留到至今却再也割舍不掉了。
而第二桩却是去岁的时候——
那是陶陶第二个孩子的洗三礼,他去了…她夫妻和睦、儿女双全,他很开心。
那个时候他在院中走路听到几个年轻官员说起陆棠之,武安侯府的千金、五军都督的胞妹,更是当今天子的表妹…她的身份其实一直都很尊贵,这金陵城中不知有多少儿郎想求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