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瑛正在不远处等他,见韩青过来便笑着侧头朝他看去,面上带着笑意,就连声音也很是温和:“好了?”
“嗯…”
韩青看着月色下的程瑛,眉眼之间止不住也泛开几许笑意。
他快步朝人走去,而后便接过了程瑛手中的孩子,另一只手却是拉着程瑛的手不急不慢得往前走去。小儿许是感受到了与先前不一样的怀抱,这会便睁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朝韩青看去,攥成小拳头的手便去抓韩青头上的乌纱。
程瑛见此便轻轻笑了起来,她任由韩青抓着她的手,一面是轻声哄着儿子:“乖,不闹爹爹。”
韩青闻言却也只是笑说一句:“没事。”
此时的韩青哪里还有平日的模样?其实高门士族素来有“抱孙不抱儿”的说法,韩家在苏州很有威望,自然也有这样的说法…旁人瞧着韩青只觉得他端肃非常,自是惯会遵守这些。
其实不然…
当日程瑛难产之际他还曾闯过血房之地。
彼时还是在程家,就连心疼程瑛的张老夫人和孔氏都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便急急去拦,韩青如今正任高位,哪里能去这样的地方?
可韩青当日却只是说了一句话:“若是我连妻儿都护不得,便要这规矩又有何用?”
说完这话他便施施然走进了血房,他模样清平,却不知吓煞了多少人。直到小儿啼哭韩青抱着他再出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往日的沉稳尽数不见,衣衫凌乱、容色煞白,仿佛也与程瑛一般跨过了一次鬼门关。
…
王昉由琥珀扶着走了也往前看去。
清冷的月色铺在地上,把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程瑛等人转进另一条小道已看不见了。
琥珀却还是看着前方的小道,口中不免有几分钦羡:“若不是亲眼所见,哪里能想到这位素来沉默寡言的韩大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柔情模样?”
王昉闻言眉眼也化开一道柔和的笑意,这世间之情,当真是各有百态。
这样的人生,真好啊…
而这一份好,只有当你遇见了对的那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月色依旧清冷,可王昉却并不觉得冷,许是见到了这样一份感情,使得她心下也止不住生了几分暖意…她仰了头看着那弯明月,不禁意得却是想起了那个时常穿一身玄裳的男人,也不知他的身子如何了。
王昉等送完人便又回到了千秋斋…
这阵子傅老夫人惯来爱打叶子牌,王昉过去的时候傅老夫人正拉着王媛、王蕙、傅如雪打着,瞧见她过来便笑着说道:“走了?”
“嗯…”
王昉点了点头,而后便坐到了傅老夫人的身后看着她们打牌。
今儿个夜里傅老夫人的手气倒是不错,连着赢了好几把,不过她到底年纪大了打了几轮下来也有些累了…而先前赢来的钱她自然也重新分给了几个丫头,凭着还多搭了些值钱东西。
她这个年纪要的并不多——
所想的也不过是家人团圆、阖家欢乐,热热闹闹得就好。
王昉看着傅老夫人面上的高兴,心下止不住便又一叹…她和半夏服侍傅老夫人睡下,才由琥珀扶着回到了有容斋。
此时夜色已深,珊瑚打了帘子刚想说话…
王昉便已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股子味道她和琥珀都不陌生,一时之间便变了脸色。
珊瑚见此便轻声说道:“主子,是流光回来了…她受了些伤,奴已替她简单得擦拭过了。”
王昉点了点头,她径直往里走去…
流光原本坐在圆墩上,见王昉进来刚要请安便被她伸手拦住了。
王昉握着流光的手让她坐了回去,待细细看过一回,见她只是在肩胛之处伤了些,都不是要害之地才松了口气,口中却还是跟着一句:“怎么受伤了?”
“秦邢会些武功,奴与他交手的时候一时未察便被伤到了…”流光待说完这话,便又跟着一句:“不过他也没占到什么好,我与寒星已把他绑了此时正关在秋胡同的那间宅子里,这会正由覃娘与寒星看管着。”
她说到这是些微停了一瞬,才又道:“除了他之外,奴还见到了秋娘,此时正一并关着。”
这回秦邢出门,王昉便猜想保不准是与秋娘有关,只不过她也不敢确定…如今听流光这话,又知两人如今都已被关了起来,她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窗外,夜色已深,此时若想出门却也不难。
只是…
流光到底受了些伤,若此时去只怕会牵扯到伤处。王昉想了一瞬便开口说道:“你且先好生歇息一晚,待明日我们再一道去。”
流光闻言便站起身朝王昉拱手一礼,跟着便往外退去…因着她身子尚还不好,索性便由珊瑚领着她下去了。好在有容斋房间不少,流光素来是与寒星一道住,旁人也不会发现什么。
等流光退下…
琥珀便倒了一盏热茶递予王昉,口中是跟着一句:“如今抓到了秦邢与秋娘,拂柳斋那处怕也该坐不住了。”
王昉接过茶盏,热意从茶壁传来贴在手心…闻言她的唇边是泛开一抹嘲讽的笑意:“也是她坐不住的时候了。”
琥珀坐在一旁的脚凳上,她取过美人锤轻轻替王昉敲起了腿,便又问了一句:“那看着拂柳斋的人呢?”
“撤回来吧…”
…
王佩的确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