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年抬头看着那枝叶繁密的参天大树,头顶没有一丝光亮,而他心底的那一丝残留的温暖与光亮仿佛也骤然消失…他合了合眼,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淡漠:“你若要留,那就留着吧。”
待说完这话,他握着缰绳,策马朝前方奔去。
途径陆意之的时候,他有一瞬的凝滞,可也不过一会,马儿便又朝前奔跑起来…
“表哥!”
杨青青看着徐庆年离去的身影,似是不敢置信,她伸出手是想抓紧他的衣袖,可那人就跟风一样,没一会就跑远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自打她记事起就喜欢跟在表哥的身后,家中这么多姐妹,表哥一直独独偏爱于她。
小时候她背不出书,被爹爹责骂的时候,是表哥替她揽下了责骂。
长大后她想出去玩,也是表哥偷偷带着她出去…
在她的心中…
徐庆年一直是她一个人的,她想做什么,只要他在就一定会满足她。
所以这么多年,她害了他身边一个又一个人,那些鲜活的生命全都死在她的手中,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表哥是她一个人的,她不要别的女人来跟她争抢,她要表哥从头到尾只属于她一个人。
只有表哥属于她一个人,那么他才会一直一直护着她。
可是…
杨青青抬眼看着远去的徐庆年,他的背影未有一丝的不舍,连步子也未有一丝的停顿。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害怕,表哥,她的表哥究竟怎么了?他竟然抛下她一个人,不管不顾得离开。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的表哥怎么可能会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表哥…”
杨青青的声音有几分薄弱,被风吹过就散开了。
她手握着缰绳,夹紧了马肚,心里萦绕着未知的害怕,也径直往前奔去…途径陆意之的时候,她未曾停留,即便远远看见王昉过来,她也未曾看去一眼。她的眼中只有那蜿蜒曲折的小道,那里早已没有徐庆年的身影了。
…
王昉远远看着杨青青的身影,手放在弓箭上…可那人就跟一道风一般往前奔去。
她放在弓箭上的手收起,一双缱绻而曼丽的双眉有一瞬的拢起,究竟出了什么事?
王昉抬眼往前看去,陆意之正在把弓箭放进箭筒…
而不远处,那本该干涸的泥土上却有一块暗红的血迹,那血迹旁除了李庆年的弓箭,还有一支沾着鲜血的白色箭羽。
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心下有一瞬地不安,握着缰绳往前去,待至陆意之身旁,见他衣袍整洁未有一丝血迹,才松下一口气:“你没事吧?”
陆意之侧身看着王昉…
他眉目依旧从容而风流,闻言也只是与她点了点头,淡淡一句:“你来了。”
“那个血…”
王昉先前见过杨青青,并未见她受伤,那么这个血…
她想起那位徐大公子,面色有一瞬的变化,金陵城中最擅箭的就是这位徐庆年了。
陆意之已整好箭筒,他端坐起身,顺着她的眼望向那一大滩血迹,眉目平静,好一会才缓缓而言:“血是徐庆年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
被这林中的风一吹,很快就消散了。
王昉侧头看着陆意之,她双眉蹙起,握着缰绳的手也用了几分力:“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那可是杨、徐两家,何况徐庆年是这一代徐家的希望,他就这样伤了人真不怕他们会找上门?
陆意之低头看着王昉,看着她拢起的双眉…
他想起先前徐庆年的那句话“人生在世,总有想要用尽一切守护之人…九章不也如此吗?”
他也如此吗?
陆意之不知道…
世人皆知陆二公子风流纨绔,却不知道他心有七窍、自小就会谋算,许是越会谋算的人,人心、世事在他的眼中便越发虚无…而也就是因为这一份虚无,再面对这世间之事才可以做到云淡风轻。
往日大哥也常常说他,这世间之事、世间之人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才可以真正牵绊住他。
他不喜欢牵绊…
人一旦有了牵绊,就有了弱点。
他的父亲,他的大哥…
皆如此。
陆意之素来从容的内心,在这一瞬却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烦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今日之事本不该如此行事,他隐匿了这么多年,也许今日这一举动会让他这么多年营造出来的纨绔面具化为殆尽。
可他只要想起那一支箭…
如果今日他不在,如果他慢一瞬,那么那支箭就会滑过她的面庞,甚至滑过她的心脏。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