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起帘落,没一会珊瑚便走了进来。
珊瑚看着倚在软榻上,蹙眉休息的王昉,便轻了几分脚步,而后是跪坐在脚凳上轻轻替人揉起了头…
王昉也未曾睁眼,只是松开了紧皱的眉心,说了一句:“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
珊瑚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傅老夫人待奴很好。”她说到这,看着人消瘦的身形,声音便又放低了些:“您瘦了不少。”
王昉轻轻“嗯”了一声,她想起午间看见的王佩,便问道:“六姑娘是怎么回事?”
“六姑娘自从病好了,就常常往千秋斋跑,老夫人念她乖巧平日便也留着她——”
珊瑚的话一顿,手中的动作却依旧未停:“如今…六小姐的身份在府中已高了许多,就连二夫人近来也不敢与她太过争锋。”
王昉一听,便睁开眼…
外头的清冷月色打在她的身上,好一会她才幽幽一句:“看来我离去的这一段日子,府里也发生了不少事。”
☆、第五十七章
四月中旬。
正是杨柳依依, 百花争艳的好时季。
王昉身着胭脂色高腰襦裙坐在软塌上,满头青丝用碧玉镶宝石的梳子挽成一个简单发髻,露出她纤长而又细腻的白玉脖颈…屋中两排木头窗棂皆大开着,吹进来四月的几许暖风,而她倚塌而坐,手中握着一本账册,如今正低着头细细翻阅着。
回来已有几日了…
王昉这一阵子每日不是陪着傅老夫人、程宜说话, 便是窝在屋子里歇息。
当日见她回来, 纪嬷嬷并着屋子里的丫鬟皆抹了好半天眼泪, 此后更是每日汤水不断, 直言是要把她这一阵子少的肉都给养回来。
王昉觉得很是无奈, 她如今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也都有肉…旁人不知有多少钦羡。可她到底也未说些什么, 每日由着她们忙里忙外,这般将养了几日, 她的气色倒是恢复了不少,只是身形却依旧未怎么变。
暖风拂人面,正是一个舒爽好天气。
王昉垂落在脸侧的几许青丝随风拂动,她往耳后压了好几回也不见有什么用, 索性便也不再管了。
帘起帘落…
玉钏弯腰走了进来,她一面是朝人打了个礼, 一面是问道:“送往陆家的酒都备好了, 马车也在影壁处候着了, 您是这会出门还是再歇一会?”
王昉闻言是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是言:“这会去吧。”
她说到这,便搁下了手中的册子,跟着是又问了一句:“给棠之的糖盒子可备下了?”
“您放心,都给备下了——”
玉钏笑着接过了话:“除了糖盒子,铺子里时兴的几样糕点、果脯也都备着。”待说完这话,她是取过架子上放着的一条约有两米长、用金银粉绘花制成的薄纱罗替王昉挽好,又替人重新修整了下妆容与发髻,才扶着王昉往外走去。
…
影壁。
这儿除了王昉的两辆马车外,还放着另一辆看起来很有规格的主子马车…
瞧着样式,倒是新打的。
王昉步子未停,却是问道:“今儿个还有谁要出门?”
玉钏见此,便轻声与王昉说道:“这是六姑娘的马车,她往日多是跟着五姑娘,老夫人便着人替她重新准备了一辆。”
王佩的马车?
王昉回来已有几日,自然也好生打听了一回王佩的事。如今府中的人皆知晓,这位六姑娘得了老夫人的青眼,阖府几个姑娘,也只低了四姑娘一头…平日伺候起来也多是打足了精神、用了心的。
她这几日虽未曾去过王佩的院子,却也知晓如今那里里外外都是簇然一新。
拜高踩低…
这世间向来如此。
因此,这会王昉闻言也不过轻轻“嗯”了一声,王家待嫡庶本就未有太大的区别对待,只是当初有纪氏压着,祖母也向来不理会这些事…如今王佩既然得了祖母的心,制一辆马车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思及此,便也未曾说些什么,依旧由玉钏扶着她往前走去。
王昉面容平静,一双杏眼也依旧无波…
她抬头看着那碧海青天,想起那日王佩抬着头,露出一张布满着泪痕的面容:“我的存在,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王佩若只是单纯想在王家谋个脸面和出路,她自然不会太过干涉…
祖母年纪越大,多几个孙女承欢膝下,也是好的。
只是…
王昉眉眼依旧,若是王佩心有不甘,所求不止于此,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随侍在马车旁的车夫见她过来,忙垂了眼搬了脚凳,恭声一句:“四姑娘。”玉钏扶着王昉刚要登上马车,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悦耳声音:“四姐。”
王昉侧身看去,便见王佩着一身豆绿色高腰襦裙,身上带环佩玉,由人扶着走了过来…她眉目带着几分笑意,再无往日的小心翼翼,待走至王昉身前,便屈膝行了一个家常礼,而后是跟着一句:“四姐回来已有几日了,阿佩原想着去看看您,又恐扰了四姐清修,倒未曾想会在这儿见到您。”
她说完这话,是看了看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便笑着问道:“四姐今儿个是要去武安侯府吗?”
王昉轻轻“嗯”了一声,她看着王佩,声音平淡而从容:“六妹呢?”
王佩的面上有几分羞赫,连着说话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祖母觉着我整日待在府里不好,便让我多出去走走…正好李大人家的二女儿今日要开茶会,邀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