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头依旧说着话…
坐在马车内的王昉却心下一惊,她手中握着书卷,扬州?
打扬州来的,还偏偏就正好拦了他们的马车?
王昉袖下的手微微蜷了几分,真的会这么巧吗?若是三叔未曾去顺天府,那么这个时候,他与那个扬州瘦马也应该认识了。
她想到这,便开了口:“把帷帽给我。”
琥珀一愣,却也未曾说什么,把放在一旁的帷帽取了出来,递于她…王昉把手中的帷帽戴好,而后是推开槅扇,朝王岱喊了一声:“三叔。”
她这声并不算响,围在马车边上的却都听了全…
陆意之自然也听见了,他侧头朝马车看去,却只瞧见青纱帷帽下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容…他嘴角微微扬起一道笑,这个时候,这个小丫头是要做什么呢?
王岱听见了王昉的声音,忙策马朝她走去,弯腰问她:“陶陶,怎么了?”
王昉轻轻喊他一声“三叔”,而后是问:“是有人拦车吗?”
王岱轻轻“嗯”了一声。
他看着王昉的面色依旧,和煦笑道:“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若无问题搭一程也就让她们搭一程。”
王昉隐在袖下的手微微攥着,声音却依旧从容:“听说是两个姑娘家,外头都是男人,怕是不方便…不若让她们过来,由琥珀问一问话吧。”
王岱眉心一皱,不过是件小事,又哪里值得陶陶费心?
只是——
到底是两个姑娘家。
他想到这,便点了点头,与王昉说道:“我让人叫她们过来。”
王岱策马归去,是与许青山说了这番话——
车马停下,前头的护卫散开两边,没一会便有一个梳着双环髻看起来很是娇憨的圆脸丫头扶着一个身穿水蓝色衫裙,头梳飞仙髻,脸上戴着面纱的女人缓缓走来…女人体态婀娜,行走起来裙角化开一片又一片涟漪,恍若莲花一般盛开。
她身上并无什么首饰,唯有头上簪着一串丁香花,随着走动,那一串丁香花便摇摇欲坠…
两旁的护卫瞧见这幅模样,皆忍不住低呼一声。
许青山轻轻咳了一声,以示警戒,而后是继续迈步领着两人朝马车走去,待至马车前,他方停下步子,朝里拱手一礼,口中言道:“小姐,人带来了。”
车帘被掀了半面,琥珀弯腰走了出来,她看着眼前两个女人,想着先前主子所说…便正色问道:“你们是从扬州来?”
头簪丁香花的女人,闻言是屈膝一礼…
她半弯着一段脖颈,虽是行礼,却并无半分卑微,反而让人觉得礼起礼落,甚是流畅,让人见之便觉赏心悦目。她依旧罩着面纱,声音清雅,说话得体:“回姑娘话,妾身是扬州青莲巷人。”
琥珀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又问道:“你是何时何地丢了马车?”
那圆脸丫头听她说话,便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们怎么那么多问题,若不是小姐身子不好,我们早就走过去了。”
“圆圆…”
女人轻声制止了她,而后是转身与琥珀说道,话语之间有几分不好意思:“抱歉,丫头无状。”
她语调婉转,说话的声音很是好听,恍若春风拂过人心…跟着是一句:“我们是两日前在檀城没得马车,因妾身身子不好,辗转一路过来,花了两日才至此地。”
檀城离金陵并不远,若坐车马只需半日便能到…
这两个女人花了两日走至此地,若说身子不好,倒也的确可信。
琥珀却是微微折了一双眉,她眼看着两人,转身朝王岱屈膝一礼:“三爷,这两人我们不能带。”
她这话一出,护卫队的一行人皆楞了下,有人还低声说起了话…
琥珀也未曾理会他们,继续说道:“此人说是从檀城丢了马车,一路辗转至此花了两日,可是她衣着干净、并无半点尘灰…她这番话不是在骗我们,就是心有诡计、有所图谋。”
她说到这,是抬眼看了王岱一眼,见他已皱了眉,便又跟着说道:“何况这条路上车马众多,她们却避之不见,好似专侯我们一般。”
她这话一落,一行人皆静默无声——
先前因两人是女子,也未曾多想,如今听琥珀这么一说,这一条路上素来有不少车马商队,怎么就正好拦住了他们?
许青山闻言也变了面色,若这二人真有异,他这回可是行了大错。
女人身形一顿,可也不过一瞬,她便抬了头,声音依旧清平:“姑娘因知晓女子最重面仪,妾身虽落魄至此,可也时刻谨记祖宗规矩…切不敢以蓬头垢面见他人。路上的确有不少人,可来行之人多是三教九流,我们两个弱女子,却也不敢随意上车。”
她说到这,声轻轻一顿,目视王岱,继续缓缓而言:“妾身见这一行皆腰悬佩剑,又都是英勇之辈,方才提出…却不知姑娘竟会如此视妾。”
一声轻叹骤然响起。
女人眉心微微蹙起,脸上的面纱随风一动,竟是落了一半,露出一张如秋月般的面容来。她的面容并不惊艳,难得的是她这一身浸于骨子里的气质…
她方想再说,车帘却在日被人掀起,传来一个幽远而从容的女声:“琥珀。”
琥珀忙走上前,伸手扶着人走下马车…
众人见她下来,护卫一行皆垂了眼,王岱更是翻身下马走上前,低声问她:“陶陶,你怎么下来了?”
王昉却未曾说话,她头戴帷帽迈步上前,看着女人柔声问道:“姑娘当真不要钱?”
女人闻言是摇了摇头,她一面是把面纱系好,只露出一双清雅带笑的眼睛,柔声说道:“妾身不图钱财。”
王昉轻轻“哦”了一声,话中难掩可惜:“姑娘高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