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这孩子怕也不会过得如此可怜...”她说到这,便又跟着一句:“寒冬腊月,多送几盆银丝炭去。”
白芨一怔,她抬了头,呐呐喊了她一声:“夫人...”
这毕竟是西苑的事,这样明目张胆送过去,二夫人也不知会怎么想...
王昉搁下手中的银勺:“按着母亲的话,送过去吧...二婶素来聪慧,如今怕也只是心里过不去,一时不察,才由得底下人做出这样的混账事。等日后知晓,怕是她该头一个心疼了。”
程宜闻言,面上倒是真添了几分笑:“我的陶陶,真是聪慧。”
她这话说完,便又看向白芨,淡淡发了话:“去吧。”
“...是。”
白芨应声,往外退去。
等屋中没了人,王昉看着程宜,却是跟着一句:“母亲平日送些小物件倒也罢了,只是六妹毕竟是由二婶养大的,我们若再多做些什么...二婶即便不说,心里总归是要埋怨我们多事。”
程宜笑了笑,她伸手怜爱的揉了揉王昉的脸:“傻姑娘,母亲虽然不喜这些人情世故,却也不是什么都不通。”
她话微顿,才又笑道:“往日你祖母常说你比我要更擅长这些,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我的陶陶啊,是真厉害。”
王昉不知该去怎么解释这些,嘴一张,却也只是喊了两字:“母亲——”
程宜见她这般,脸上的笑便又多了几分,半是嗔道:“傻姑娘,母亲难道还会嫉妒你比我聪慧不成?母亲啊,是高兴,我的陶陶这么聪慧...可母亲心里,的确还有几分担忧。”
“慧极必伤...”
程宜的眼中闪过几分担忧:“我只希望我的陶陶能好好的。”
王昉心中是感动的,只有挚爱你的家人,才会有这样的情绪,高兴你的聪慧,却又担忧你会因此受伤...她把头埋在程宜的肩上,遮住了脸上和眼中所有的情绪,哑声说道:“母亲不必担心。”
为了你们,我会好好的...
母女两人在这说着体己话,帘外便传来了青黛的声音:“夫人,老夫人那传来了话,宫中的太妃娘娘请您和四小姐进宫一叙...马车已在外头备好了。”
太妃?
王昉想起那个清丽而出尘的女人...
她的姑姑——
贤太妃,王姝。
☆、第二十三章
庆国公府位居朱雀巷,离皇宫并不远。
宫里派来的马车是依着太妃的品级给的,不仅宽大,陈设也精致,除了茶案等物,还放着个小橱柜...如今茶几下便放着一盆银丝炭,烧得整个车内都热乎乎的...
因着是进宫,程宜便穿了一身一品命妇的服装,平素清雅的人,如此郑重打扮起来,竟要比往日还要好看几分。她抬眼看向对面倚窗而坐、眉眼低垂,不知是在想什么的王昉,便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柔声说道:“别怕,你姑姑向来疼你。”
王昉转头看来,她眉眼弯弯,面上绽开几许笑:“陶陶不怕。”
她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
马车外头挂着天家的标志,一路上通行无阻。至太妃所居的永康宫,也不过是花了四刻的功夫。
永康宫外...
早已有人等候。
待见到马车停了,便走上前,站在马车外头恭声说道:“夫人安,四小姐安。”
白芨推开马车的槅门,是先与琥珀走了下去,朝外头的宫侍拘了一礼...才又扶着程宜、王昉走下马车。
宫侍是王姝身边贴身伺候的。
程宜来过几回,自然是认得的,便笑着说了一句:“天寒地冻,劳姑娘久侯了。”
宫侍朝两人又拘上一礼,笑着说道:“夫人客气了...贤太妃在暖阁等候,请两位随我来。”
她说完这话,转身为她们领路。
永康宫占地不大,布置却极为风雅,入院可见靠墙那处植有大片花草。而居中小池之上还建有石亭,池中依旧有夏日残留的浮萍,比手臂还粗的锦鲤就游于其中,好不快活。
穿过画壁长廊...
再穿过一个小院,便是暖阁。
暖阁外站着两名年轻宫侍,见她们这一行过来,忙与她们打上一礼,一面是道:“请夫人、小姐安。”一面是掀开了暖阁的布帘,恭声说道:“太妃吩咐了,若是两位到了,不必通禀便可进去。”
先前领路的宫侍先走了进去,她循顾四面,而后是看到一个倚窗而立的女人...忙恭声说道:“太妃,人来了。”
“嗯...”
王姝的声音清雅,含着几分岁月过后的闲适感。她身着素色常服,衣服束腰,衣袖却要宽大些,风拂过她的衣袍,隐隐竟有几分仙人之姿...
而后,她转过身,露出一张出尘平和的面容。
王家惯出美人,无论男女,模样皆是拔尖...可王姝的美,无疑是特别的。
这一分特别,在年少的时候并未有多出彩,却因为时间的沉淀和积累,令她越发通透、也越发出尘。王昉抬眼看去,只能看见她一双看透世事的双眼,无欲而无波...仿佛这世间万物,于她眼中,皆为尘埃、皆为废墟。
程宜领着王昉走上前,端端正正行上一个宫礼,仪态端庄,语气恭谨:“庆国公府程氏携女恭请太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