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前方一辆马车在四名骑士的陪同下迎着他们过来了,却是庆郡王龙世兴寻过来了。
马车停下之后,庆郡王掀开车帘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去惊扰太后。”
龙熙熙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自己的性命?”
“上车,跟我回去!”
龙熙熙往秦浪怀中靠得更紧了:“我跟你回去,你能够保护我吗?”
龙世兴无言以对,两只眼睛盯住了秦浪。
秦浪心中暗叹,你管不住自己女儿,瞪我作甚?
龙世兴抿了抿嘴唇道:“你们都跟我回去!”
秦浪和龙熙熙一起随同龙世兴回到了庆郡王府。
能让女儿随同自己回来是以龙世兴的让步为代价的,回到王府之后,龙世兴将他们两人叫到了书房内,招呼他们坐下:“你们不该去找太后。”
秦浪微笑道:“王爷,您是担心我们触怒太后吗?”
龙世兴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们看不出,此事就是她一手操纵?何必去做无用功呢?”
龙熙熙道:“父王,您以为退亲就能够化解这场危机?您这一生谨小慎微,处处忍让,到头来朝廷还不是一样质疑你的忠诚?就算您按照她的意思将我嫁入大冶,也保不齐以后再给您安上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龙世兴知道女儿说得没错,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也不想勉强你,本想着桑大人能出面斡旋,可是……”看了秦浪一眼,表情极其郁闷,这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实在是窝囊透了。
龙熙熙道:“既然朝廷不相信我们,干脆就真得反了,又有什么好怕。”
龙世兴斥道:“你胡说什么?知不知道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宁可站着死也好过跪着生,这种苟且偷生的日子您还没过够?”
“不得胡说。”如果只是他们父女二人倒还罢了,毕竟秦浪在场,龙世兴对秦浪仍然没有报以完全的信任。
秦浪淡然道:“熙熙说得都是气话。”
龙世兴道:“本王也不忍心拆散你们,罢了,你们既然两情相悦,明天我就借着出城围猎送你们离开,以后你们走得越远越好,再不要回来。”他也是犹豫再三方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秦浪道:“我们一走了之,王爷怎么办?”
龙世兴摇了摇头道:“你们不用管我,本王自有对策。”
龙熙熙道:“您能有什么对策啊?连去找太后据理力争都不敢。”
龙世兴老脸发热,女儿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秦浪道:“王爷放心,太后已经答应给我们一个机会,我相信她既然说了就肯定会做到。”
龙世兴心中暗忖,或许是一个新的圈套也未必可知,这女人的手段真是令人叹服,如果说龙世兴在前往恩师吕步摇处探病的时候,一度鼓起了雄心壮志,可他很快就在现实面前败下阵来,太后萧自容要比他叔叔顺德帝龙明成更加厉害。
一个连恩师吕步摇都不得不退让三分的女人,自己怎么斗得过,铤而走险的结局只能是失败,龙世兴其实对女儿和秦浪的联姻一直心存不满,如果女儿当真嫁给了大冶国的六皇子张延宗,对他来说也未尝是一件坏事,但是龙世兴直觉上认为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谁知道这女人还有什么后招,或许真被女儿说中,以后治他一个里通外国之罪也也有可能。
龙熙熙问起顺德帝当年为自己订亲的事情,龙世兴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更加确定这件事就是太后一手策划。
秦浪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龙熙熙送他到门外仍然有些依依不舍,秦浪笑道:“回去吧,也许明天就会有转机。”
龙熙熙小声道:“大不了我去杀了那个张延宗,那么咱们就没什么麻烦了。”
秦浪捧起她的俏脸道:“别胡思乱想,天塌下来有我扛着,太后应该还有后手,咱们只需多写耐心。”在她额头上用力吻了一口,转身离开了庆郡王府。
古谐非、王厚廷、赵长卿三人都在吉祥巷等着秦浪,庆郡王退婚的消息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好兄弟遇到了麻烦,他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秦浪回去的时候,看到他们三个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他,王厚廷过来请秦浪坐下。
赵长卿赶紧给秦浪拿碗筷,帮他倒酒。
古谐非去厨房拿给秦浪特地留下的好菜。
秦浪笑道:“你们几个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关心?”
王厚廷端起酒杯道:“秦老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干了这杯酒,一醉解千愁。”
赵长卿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龙熙熙退了亲,你还有白玉宫啊。”比起秦浪,他好像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个。
古谐非啥都没说,一起干了那杯酒,抹了抹嘴唇道:“这牛肉不错,你尝尝。”
奔波了一天秦浪的确有些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三位老友看着秦浪吃得如此香甜,都以为这厮是化悲痛为食欲。
秦浪发现三人都看着自己,招呼道:“一起吃啊,别光看着我吃。”
赵长卿道:“秦老弟,究竟怎么回事啊?为何庆郡王突然要退婚?”
古谐非道:“难道你当真背着我们去了斜月街?”
秦浪哈哈大笑:“好事多磨,三位哥哥无需为我的事情操心。”
王厚廷道:“难道你真打算将熙熙郡主拱手相让?”
赵长卿义愤填膺道:“真是岂有此理,人间还有公道正义吗?”
古谐非意味深长道:“这人间从来都不缺公道正义,只是维护公道正义也要凭实力说话,就好像两个人吵架,你占尽道理,可最后人家一刀把你杀了,你还跟谁去讲道理?”
赵长卿望着古谐非有些错愕,虽然明知道古谐非是歪理邪说,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秦浪却知道古谐非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肤浅,无意中从吕步摇口中得知了青山书院汪应直和顾月笙的关系,老古也有秘密瞒着自己。秦浪和古谐非早已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这件事本来可以直接问他,但是目前他要专注解决婚约的事情,老古的事情只能押后再说。
秦浪思索着太后究竟想做一个怎样的局?通过这件事同时打脸桑竞天和龙世兴?好像没这个必要,算上这一次,龙世兴已经是两度低头了,这位庆郡王实在是有些懦弱了。至于桑竞天,他因雪舞的事情和自己生出隔阂,但是退婚之事肯定还是要伤及到他的颜面,他居然选择默许,这就证明他已经看透了太后的局,权衡利弊之后,并不想牵涉到这个局中。
自己的事情当然要由自己解决,无论太后盘算什么?既然她答应了给自己一个机会,那就要看看这个机会是什么?只希望她不要让自己等待太久。
萧自容并没有让秦浪等待太久,她也信守承诺给了秦浪一个机会,这个机会由庆郡王代为公布,顺德帝承诺在先,太后赐婚在后,可一女总不能许配两家。
萧自容提出了一个看似公平的解决方案,由双方比试五场,分别是,书法、射术、诗文、绘画、武斗,这是大雍过去选驸马的传统程序,当然过去选驸马,并没有比试的性质,只需要对候选者的综合能力进行考核,而这次是两人之间直接对抗,五局三胜,胜者迎娶龙熙熙。
安高秋过来向秦浪通报之前,萧自容已经专门征求过张延宗的意见,张延宗对此表示赞同。
安高秋好心提醒秦浪道:“咱家听说这个张延宗可了不得,他是大冶国国师赵狮驼的得意弟子,书画双绝,射术无双,自幼修武,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已经达到了五品三甲的宗师境界。”
秦浪不得不承认太后萧自容的这个解决办法够高妙,表面上看上去非常公平,五局三胜,郡马之位有能者居之,其实人家张延宗肯定不会把什么郡马的身份看在眼里,本身就是大冶国的六皇子。
为了公平起见,太后特地安排五人来作为现场评审,分别是,大雍丞相吕步摇、画修宗师秦道子、大冶国国师赵狮驼、大冶国天水阁大学士林古意,还有一人是双方共同推举出来的高僧一禅大师,之所以请一禅大师出来,是因为双方都信任一禅大师不会偏颇任何一方,至于其他四人毕竟立场不同,难免做到公平公正。
这五场比试让秦浪感觉有些麻烦了,按照目前的顺序,书法、射术、诗文、绘画、比武,前两场,他几乎必输无疑,他的字虽然写得不错,但是和人家从小玩毛笔的相比,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别的不说,赵长卿的一手书法就足以让他仰视,赵长卿才只是文修四品,听说这张延宗是大冶国不世出的奇才,文武双修都已经达到了五品境界,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和大雍死去的那个驸马顾月笙都能有一拼。
射术方面秦浪也有自知之明,本来就不擅长弓箭之术,大冶国地处西荒,地广人稀幅员辽阔,国人大都擅长骑射,久经训练的张延宗应该可以完胜。
所以秦浪想要取胜,就只能在接下来的三场比试中获得全胜,诗文,他有把握,来到这个世界上越久,也发现这里真没什么好诗词,别说把李白、杜甫两尊大神搬过来,随便弄个小李杜都足以震撼当世文坛。
绘画,这是他之所长,他在画技方面未必能够超过张延宗,也许能够巧中取胜。
如果能够顺利打成二比二平,最后一局的武斗才是重中之重,利用深冥相助,全力以赴,未尝没有取胜的机会。
安高秋道:“你有多大把握?”
秦浪道:“最终的胜利者必然是我!”
安高秋已经了解过张延宗的实力,对这次的公开选婿并不乐观,叹了口气道:“那张延宗绝非寻常人物,切莫轻敌。太后说了,此事表面上看似你们两人争夺郡马之位,可实际上也代表着两国颜面,若是你能取胜,不但可以抱得美人归,还可以振奋国威,太后的苦心你明白吗?”
“多谢太后,劳烦安公公帮我回禀太后,我绝不会让太后失望。”秦浪心中暗忖,这老娘们搞出那么多的事端,表面上给自己机会,可实际上是一点没给自己留机会,这五场比赛,有两场自己已经输定了,至于后面的三场,有把握的也只有诗文,至于绘画,他的漫画在这样的场合未必能够入得各位评判的法眼。
安高秋将一封信悄悄递给了秦浪,说是太后萧自容要交给秦浪亲启的,秦浪打开一看,却是绘画的试题,五场比试中只有一项是事先命题,太后萧自容让他们给吕步摇现场画像,这样的行为等同于作弊漏题,秦浪心中琢磨着,萧自容为何要向自己示好?
送安高秋离去之后,没多久庆郡王府就来人通知秦浪过去,通过五场比试选婿之事虽然是太后想出的主意,却要由庆郡王龙世兴公开宣布。
事已至此,庆郡王龙世兴也只能接受。
秦浪来到庆郡王府,其实想见他的是龙熙熙,龙熙熙得知太后给了这个机会给他们,顿时就心急火燎起来,她对秦浪还算是有些了解,这五场比试,秦浪胜面很低。
见到秦浪,龙熙熙叫苦不迭道:“怎么办呢?什么机会啊,她根本就是挖了个坑让我们跳,你的字写得还不如我,如何比得过张延宗?”
秦浪笑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根本就不公平,张延宗是赵狮驼的徒弟,据我所知,他文修、武修、画修都已经进入了宗师境,五位评审官,咱们大雍这边两个,他们两个,那个一禅老和尚从来都是以公正自居,想让他偏向咱们根本不可能。”
秦浪实话实说道:“书法、射术我应该是输定了,不过后三场我还有一拼的机会。”
“那不是赢面很低?不行,我再去求太后,我又不想嫁给张延宗,她何必搞这件事?”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龙熙熙道:“你要是输了,老婆就没了。”
秦浪笑道:“其实张延宗的条件的确非常出色,输了你也未必有什么损失。”
龙熙熙咬牙切齿道:“你还算男人吗?是不是想把我拱手相让?临阵退缩,现在就要抛弃我?”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龙熙熙瞬间笑靥如花,柔声道:“讨厌,一句话说的人家心里麻酥酥的,知道你是个骗子,可我还是喜欢,阿浪,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秦浪道:“你不是中毒,你是犯贱。”
龙熙熙拉着他的手拧动着娇躯:“嗯嗯,怎么办嘛,人家见到你就忍不住犯贱,只想对你犯贱。”
秦浪将她拥入怀中:“这辈子只许你对我犯贱。”
龙熙熙吹气若兰道:“嗯,都听你的。”
这场公开选婿就定在了八部书院,腊月初四上午,秦浪在古谐非、赵长卿、王厚廷的陪同下来到了春秋堂。
远远就看到了姜箜篌和姜暖墨,桑竞天今天有政务在身所以没有亲临现场,但是姜箜篌母女还是过来给秦浪助威,虽然因雪舞的事情桑家和秦浪产生了隔阂,但是姜箜篌在事后并没有迁怒于秦浪,她也知道他们的行为太过自私了,身为秦浪的义母,她若不出现必然会招人闲话。
姜暖墨本是大雍两大才女之一,一直都在八部书院读书,她不喜热闹,可母亲来了,事情又关乎义兄的亲事,也想过来看看比试的现场。
秦浪上前见礼,姜箜篌道:“你干爹今天政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我代他前来给你助威。”
秦浪笑道:“多谢干娘。”
姜暖墨道:“义兄,我听说那张延宗乃是当世奇才,你可有胜算?”
秦浪道:“不比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熙熙我娶定了。”
姜箜篌心中暗叹,在这件事上桑竞天并未出力,今日前来助威更是求个心安,总不能让秦浪孤军奋战,看到为秦浪鼓劲的女儿,姜箜篌又感到难过和失落,如果不是中途出了岔子,也许女儿已经得救了,此事从头到尾夫妇两人都瞒着女儿,若是让女儿知道,恐怕也未必赞同他们的做法。
此时远处有几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却是曹晟、钟海天和李玉亭。庆郡王公开选婿的事情震动了整个雍都,在这件事上大雍的贵族王孙全都达成了共识,毕竟是同仇敌忾,他们全都支持秦浪,这场比试非同寻常,不仅仅是秦浪和张延宗的比拼,已经拥有了特殊的意义,在很多人的心中甚至关乎两国的荣辱。
曹晟和姜暖墨有婚约,此前姜暖墨还想要退婚,在此相见难免尴尬,曹晟赶紧给姜箜篌见礼。
姜箜篌笑道:“你们年轻人聊,我先过去了。”
秦浪被几人围了起来,纷纷为他打气。
秦浪一一谢过,专门负责今天比试的小吏引领秦浪去准备。
古谐非几人就站在原地议论纷纷。
曹晟道:“照你们看秦浪今天有几成胜算?”
李玉亭道:“张延宗文武画三修,听说都已经达到了五品宗师境界。”
古谐非道:“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五品宗师境又如何?这里是大雍,强龙不压地头蛇。”
钟海天叹了口气道:“话虽然这么说,可实力毕竟摆在那里,我听师父说,纯以绘画的技法而论,秦老弟要逊色于张延宗。”
王厚廷道:“五名评审官中咱们大雍就占了三个,有什么好怕的?”
曹晟道:“这位兄弟可能不了解,咱们大雍的评审官可都是公平公正,尤其是一禅大师,他才不会考虑什么大雍大冶的分别,在他眼中,众生皆平等,这次请他出山就是要让大冶方面信服。”
庆郡王龙世兴此时已经来到了春秋堂,五位评审官陆续到来,龙世兴先去给吕步摇打了个招呼:“恩师身体好些了吗?”
吕步摇微笑道:“多谢王爷关心,已经康复了。”直到现在他也没收到龙世兴送来的喜帖,本以为自己和这次的大婚无缘,却想不到中途出了这场风波,身为旁观者,吕步摇早已看清了此事全都是太后萧自容在一手操纵。
感叹萧自容手段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告老还乡的想法很难如愿,前些日子冒着风雪来到这八部书院就是为了给萧自容递一个信号,萧自容今天请他出山应该是对他的回应,吕步摇判断出自己要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担任八部书院首席大学士,或许还会给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总而言之已经做好了被踢出权力中心的准备。
吕步摇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萧自容应当是产生了利用联姻来缓和两国关系的想法,至于那份顺德帝遗留的手谕,谁知道是真是假?这女人真实不简单,五场比试,根据吕步摇的分析,秦浪的胜算很小,在今天的公开选婿之前,吕步摇已经对两位年轻人的作品有所了解,公平的来说,在书法、射术、绘画三场比试中,张延宗可以取得完胜,至于诗文,张延宗的诗词他读过,秦浪的诗文他从未见过,至于第五场比武,已经没有了意义,根本比不到第五场。
龙世兴能够感觉到恩师对他的疏远,他也不敢和吕步摇走得太近,又去跟秦道子打了个招呼。
大冶国的国师赵狮驼、天水阁大学士林古意也到了,他们前去和庆郡王龙世兴见礼。
落座之后,秦道子趁机和吕步摇寒暄道:“丞相,照您看他们的胜算谁更大一些?”
吕步摇微笑道:“比了才知道,咱们两人凭心判断就是。”
秦道子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吕步摇不说公平,只说凭心,其实是暗示他凭着个人喜好,也就是说管你张延宗什么当世奇才,我们都选秦浪,他毕竟见过秦浪的画,虽然当时叹为观止,可主要还是新奇的缘故,技法方面显然是无法和张延宗相提并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