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厚廷的身影消失,秦浪故意道:“人家一番好意,你为何要拒绝?”
白玉宫道:“你有没有脑子?天下间哪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他是一个三品点睛境的画师,会那么好心请我们去过夜,说不定早就布下了埋伏,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去钻。”停顿了一下又道:“更何况,他对我不怀好意,你难道忘了?”
秦浪心说白玉宫总算聪明了一次,他也感觉那个王厚廷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百里雪原,风越来越大,白色的芦花随风飘起,如同天上下起了一场大雪,拉车的两匹驽马因这迅猛的风而受惊,不断嘶鸣着。
马车的乌蓬顶盖都被这大风席卷而起,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乌蓬在风中翻滚着飘向远方的蒲苇林,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白色的苇花,看上去如同从棉花堆里爬出来的一样,颇为狼狈。
白玉宫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了,也许他们应该接受王厚廷的邀请。
风力还在不断增加,白玉宫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抓住秦浪的手臂,用尽全力大叫道:“要不……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
秦浪点点头,其实皮包骨头的他比白玉宫更担心被风吹走。
牵着马车顶着风往前走,白玉宫也不敢呆在车上了,下来牵着另外一匹马,到处都飘荡着如鹅毛大雪一样的苇花,根本看不清前路,白玉宫暗自庆幸,幸亏秦浪没听她的生火,不然火借风势,真有可能一把火将这百里雪原给烧得干干净净。
顶着风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前面有灯光闪烁,可能就是王厚廷所说的王家村。
他们朝着灯光又走了一刻,总算来到亮灯的地方,压根就不是什么村庄,只是一座孤零零耸立在蒲苇原上的祠堂,祠堂外拴着一匹枣红马,正是王厚廷刚才的坐骑,看来王厚廷已经先一步抵达,十有八九进入了祠堂避风了。
灯光是从祠堂里面的窗口透出来的,秦浪眯起眼睛,看到祠堂大门的上方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王氏宗祠,难道王厚廷口中的王家村就是这里?没理由啊,可为何只见祠堂不见村庄?
秦浪将马车停好,两匹马栓在宗祠另外一侧的柱子上。
白玉宫已经去敲门。
“有人吗?”她认为王厚廷很可能就在里面。
敲了半天没有人来开门,白玉宫用力一推,大门吱吱嘎嘎打开了。
狂风推搡着他们走进去,然后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合力将大门关上。
白玉宫用后背顶着门,解开蒙住口鼻的丝巾,总算得以自由呼吸。
风仍然不停地吹,仿佛又一双无形的手正一下一下推着大门,秦浪从一旁拿起门栓将大门临时给栓上。
白玉宫看他满脑袋的苇花,眉毛上也沾满了,就像是一个白白眉的小老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简单清理了一下,看到室内烛火闪烁,两支儿臂粗细的白色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秦浪带了一盏灯笼过来,点燃之后,观察祠堂的结构,这是一座三进祠堂,由祠门、享堂和寝堂三部分构成,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还属于祠门。
白玉宫认定王厚廷就在里面,大声道:“有人吗?”
可领!
里面无人回应,白玉宫哼了一声。
“装神弄鬼。”
秦浪举起灯笼道:“后面去看看。”
两人沿着侧翼的连廊走入后面的享堂,先看到得就是屋梁上悬挂的一排排白纸黑字的灯笼,享堂正中摆放着一层层的牌位,白玉宫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知道宗祠内摆放牌位是常有的事情,可乍看到这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也是非常不舒服。
白玉宫低声对秦浪道:“怎么这么多牌位?”一眼望去全都是姓王的,难道王家村的人都死绝了?
秦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两人又去后面的寝堂看了一眼,里面一片漆黑,于是就没有进去。
秦浪在外面喊了声王兄,还是无人回应,心中越奇怪,刚刚明明在外面看到了王厚廷的那匹马,为什么马还在人没了?难道他没有进入祠堂?总不能好好的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
白玉宫建议道:“咱们还是出去吧。”感觉这地方挺瘆人的。
秦浪点了点头,转身出门的时候看到享堂对面的戏台,在戏台的周围的三面墙壁上布满了画工精美的壁画。
白玉宫举起灯笼照亮壁画,忽然惊呼道:“你看!”
秦浪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其中一幅壁画上有一名蓝衣书生正躲在拱桥下,那书生的五官生得和王厚廷几乎一模一样。拱桥上有两具白骨骷髅,它们手握滴着鲜血的利刃,朝着不同的方向,好像正在寻觅着什么。
秦浪从白玉宫的手里拿过灯笼,寻找壁画的起始部分,第一幅壁画上画着血腥杀戮的场景,烈火熊熊的背景下,一群白骨骷髅正在虐杀老弱妇孺,村口的石碑断裂倒在地上,也被鲜血染红,石碑上面刻着王家村三个字。
白玉宫惊声道:“他……他口中的王家村原来是在这里……”
秦浪继续往下看,第二幅幅壁画的内容是一个巨大的骷髅正在描画人皮,它正在一笔一划地在人皮的背上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这骷髅画得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
第三幅画就是最早引起白玉宫注意的那幅画,王厚廷躲在拱桥下,有两具骷髅正手握利刃进行追杀。
可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再次看到这幅壁画的时候,壁画的内容竟然生了变化,现在桥上居然出现了三具骷髅,有一具通体漆黑的骷髅趴在桥栏上,脑袋往下看,似乎有所怀疑,王厚廷仍然躲在拱桥下,不过他手里多了一支笔,这种关键的时候,这厮居然还在画画,当然不可能是在展示他的才艺,应该是施展他所谓的画技。
白玉宫颤声道:“你……你有没有现?”
秦浪点了点头,白玉宫也现壁画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了变化。
白玉宫不敢再看这邪门的壁画,催促秦浪赶紧离开这里,她连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两人沿着侧翼的连廊向祠门走去,没等他们靠近祠门,前方忽然浓烟滚滚,却是祠门失火,火借风势,一会功夫整个祠门就被烈火包围,外面红彤彤一片,不断有烟雾蔓延进来。
白玉宫提醒道:“后门。”
两人掉头往后面走去,穿过享堂,进入刚刚没有进去过的寝堂,寝堂大门是两片黑色的布帘,布帘上各自绣着两个白色的大字
——出将、入相。
白玉宫掀起右侧绣着入相的布帘钻了进去,秦浪也没多做考虑,几乎和她同时掀开左侧绣着出将布帘也进去了。
灯笼尚未来及照亮里面,就突然熄灭,寝堂内一片漆黑,白玉宫惊呼道:“秦浪,你在吗?”
秦浪没有说话,白玉宫伸出手,黑暗中抓住秦浪冰冷的大手,虽然没有任何温度,可想到他在身边,内心稍稍安定下来,低声道:“这灯笼怎么突然就灭了?”
咻!
黑暗中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白玉宫有些奇怪,循声望去,正前方突然亮起了火光,却是一支火箭射在草垛之上,那草垛噼噼啪啪地燃烧了起来。
白玉宫感到非常不合理,宗庙的寝堂怎么会这么大,而且里面居然还有草垛,转脸望向身边的人,正看到一具无头的身躯,鲜血还在不停从断裂的颈部往外冒,自己正抓着这无头尸体冰冷的右手。